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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节（第1页）

&esp;&esp;为了他，她很努力地去当一个称职的娘。

&esp;&esp;这在旁人看来或许没什么，甚至还会恶意揣测，觉得她出身于寒微，自然是要想尽办法诞下健康的龙脉以稳固自己的地位，可只有他才明白，她幼时失怙，母亲活着的时候又偏疼妹妹，她不知道正常家庭的母女关系是什么样子，也根本没有人教过她该如何做一个母亲，可她却义无反顾地朝着他想要的模样去努力，只因他喜欢孩子。

&esp;&esp;她不知道，若这个孩子生在别人肚子里，他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esp;&esp;思及此，楚襄扬唇一笑，故意道：“当年母后怀上我也是意外。”

&esp;&esp;听到这话，岳凌兮果然来了兴趣，连看着他的眼神都闪闪发亮：“是吗？”

&esp;&esp;“我何时骗过你？”楚襄微微挑眉，一字一句地跟她说了个全，“那时正值多事之秋，母后好不容易才保住我，临盆之前又碰上痼疾发作，每天躺在床上不能动，几乎疼去半条命。父皇想让陆太医提前把我催生出来，好让母后尽快得到治疗，可母后宁死不肯，还痛斥父皇心狠，父皇没有办法，只能依了她。”

&esp;&esp;岳凌兮一下子变得磕巴起来：“那、那后来呢……”

&esp;&esp;楚襄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朝她背后的流胤使了个眼色，然后才继续说道：“后来也没什么了，等我到了懂事的年纪父皇就让我出去历练了，他说母后身体不好，他们这辈子不会要了结

&esp;&esp;每当夜幕降临之时，关内的平原就越发显得无边无际，放眼望去，远处起伏的山丘尽成一团黑压压的暗影，轮廓庞大而模糊，宛如一只巨兽在沉睡。

&esp;&esp;月色本是撩人，可惜被军营内异常明亮的火光给盖了过去，只余点点清辉笼罩在枝头，乍一看，颇有浓夜销不尽梨花雪的味道，在这片荒凉的景色之中也算得上别致了，恰好一队暗卫经过树下，冰冷的铠甲亦染上了银光，定睛看去，走在最前方的人正是流胤。

&esp;&esp;行至帐前，他微微抬手，让其他人停在了外面，然后刻意放轻脚步才进去。

&esp;&esp;“陛下。”

&esp;&esp;时至中宵，楚襄还没有入睡，手执一支紫毫伏案轻书，神情极为专注。桌前两米架着一扇厚重的牡丹屏风，把宽大的帐篷隔出了内外间，也将大部分亮光和噪声挡住了，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见里头没有任何动静才继续处理军务。

&esp;&esp;“如何？”

&esp;&esp;“回陛下的话，都解决了。”流胤稍稍垂首，简洁却又不失完整地禀报道，“埋伏在山上的人总共有两百名，已经全部伏诛，尸首也处理妥当了。经卑职查明，那些人都是明月楼的刺客，不久前才被拓跋桀召集起来。”

&esp;&esp;楚襄搁笔，唇角微微一抿，犹如薄刃。

&esp;&esp;天子遇刺，这种事在军中传播开来总归不好，若让人知道他是陪着岳凌兮去祭父才导致身陷险境，后果就更加不堪设想，所以他只让人通知了楚钧，而楚钧也只带了信得过的亲兵前来支援，从开始到收尾，完全没有惊动营中的其他人。

&esp;&esp;尽管如此，他还是要确认这些人的来历，以免还有另外的人跟拓跋桀合谋，再行不利之事，不过眼下看来应该是没有了，否则拓跋桀也不会让明月楼倾巢而出，不过就时间看来，他肯定是在岳凌兮被封为后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才设下毒计的，毕竟今非昔比，若是有楚国皇后在手，耶律凡只怕会哭着喊着来求他。

&esp;&esp;楚襄只是没有料到他会对岳凌兮的身世如此清楚，甚至连她父亲葬在哪里都知道。

&esp;&esp;坟墓被毁之后，影卫勉强从中找到了几块残存的骸骨，可也无非是徒添伤悲罢了，岳凌兮像是失了魂一样跪倒在地上，瘦弱的身子骨在横穿山谷的寒风中挺得笔直，脸却惨白如纸，他劝了她许久都不肯起，只好点了她的睡穴。

&esp;&esp;那一刻，他简直想把拓跋桀碎尸万段。

&esp;&esp;楚襄墨玉般的瞳孔沉了沉，旋即看向了流胤，刚要问话，里头忽然传来一声惊叫，他面色微变，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屏风后方，发现岳凌兮穿着一件单薄的丝衣坐在床上，容色苍白，满头冷汗。

&esp;&esp;“兮兮，怎么了？”

&esp;&esp;岳凌兮有些恍惚，视线刚与他对上，硕大的泪珠就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

&esp;&esp;“我梦见我娘了……”

&esp;&esp;区区几个字，她却像是耗尽所有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来，沙哑中夹杂着惊慌失措，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esp;&esp;她母亲在潜移默化之下给她带来了多大的阴影，没有人比他更明白。

&esp;&esp;楚襄伸手把她抱入怀中，虽然隔了层层衣衫，但还是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湿冷，就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似的，他拿来外衫罩在岳凌兮身上，然后不动声色地向流胤投去一眼，示意他去请陆明蕊过来。

&esp;&esp;“只是做梦而已，别害怕。”

&esp;&esp;楚襄温言软语地哄着，又抹去了她额头上的细汗，她处于失常之中，压根没有注意到他的语病，依然自顾自地叙述着。

&esp;&esp;“我娘说，当年在坠落山崖的时候我爹拼死护住我，自己却摔得粉身碎骨，而我非但没有将害死他们的元凶绳之于法，还令他……令他……”岳凌兮哽了哽，几乎泣不成声，“我真是不孝……”

&esp;&esp;“这是梦，不是真的。”

&esp;&esp;“可她说的都是真的……”岳凌兮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神色哀婉欲绝，“招惹拓跋桀的人是我，不慎落入他陷阱的人也是我，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理该让我遭受这报应，可最后害的却是你和我爹，早知如此，她宁愿当初活下来的是柔儿……”

&esp;&esp;“胡扯！”

&esp;&esp;楚襄惊怒交加，仿佛深藏在心底的某个秘密突然被人找了出来，暴露在朗朗天光之下。

&esp;&esp;他不信鬼神，可这一秒在脑海中出现的只有四个字——阴魂不散。

&esp;&esp;她母亲都去世这么多年了，却还在以这种方式影响着她，可见她幼时过的都是什么生活！她如此聪明伶俐，怎会看不出母亲对待妹妹的方式格外不同？她不说不代表她心里没有分寸，与端木英、端木筝母女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稍稍比较一下就知道了，可她爱她的母亲，不愿去质疑，于是这些事实被刻意地忽略了，到她脆弱的时候就演变成最真实的梦魇。

&esp;&esp;他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再发生。

&esp;&esp;“兮兮，你看着我。”楚襄捧着她汗湿的侧颜，目光坚韧，字字铿锵，“毁掉你父亲坟墓的人是我，你母亲要怪也是怪我，纵有报应，我来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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