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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婉心骇了一跳,瞅着卫子夫的手已经挪向了小腹,心里这才明了几分,想来是要出大事了……
&esp;&esp;她自六岁充入掖庭役使,多年来见惯后宫女子争宠诈使的伎俩,如何会不知,这些个外表光彩美艳的宫妃,内里藏着怎样一颗毒蛇似的心肠。
&esp;&esp;而这样的祸害,终于要落到承明殿头上了。
&esp;&esp;卫子夫行事一贯小心,向来懂得避宠自保,如今却仍叫昭阳殿那个女人盯上了。婉心心中焦急,此刻却得顾念自家主位的心情,不好过分发作,因问道:“娘娘,可是腹中不适?会否吃坏了肚子,婢子去请太医令吧?”
&esp;&esp;她说的那样小心翼翼,十足十地顾着卫子夫的情绪,……“会否吃坏了肚子”,多会措辞!那种犯大忌的话,这么个情状下若是说出来了,白白给人添堵!
&esp;&esp;卫子夫亦是聪明人,与她对望一眼,眼底满是感激,此刻仍是沉稳:“不妨事,暂且莫要教陛下知道。”她扶了扶床沿,镇定吩咐着:“秘宣太医令,教他外殿候着……没本宫吩咐,今日承明殿的事,莫要泄露半句!”
&esp;&esp;婉心见卫子夫沉着如此,悬着的心亦是放松下来,便微一颔首,行谒告退,却又被卫子夫拦下:“你慢走……”
&esp;&esp;“娘娘另有吩咐?”
&esp;&esp;卫子夫轻声:“秘宣太医令,你随便调个妥帖人去便是,不消亲自走一趟。留下来,本宫与你另说说。”
&esp;&esp;肤似凝脂,一只莹透的镯子衬着,更显气质。她从袖里伸出一只手来,有些不着力,微微颤抖,手指尾尖轻点那幅帛画,上好的帛丝在烛光下生泽,黑的墨,白的皎帛,交错辉映,只轻轻用力一点,那皎帛便微微晃动,弹性极好。
&esp;&esp;她的眼色却是极深,极寒。
&esp;&esp;突兀那画竟像缺了一口——她用力一摁,画上山色摇光都在眼前逊淡,一直一直黯下去……
&esp;&esp;她缩了手。
&esp;&esp;指上沾着墨,只放鼻尖轻轻一嗅,她浑身打了个寒颤,婉心瞧了不对劲,在一边道:“娘娘,这里头有名堂?”
&esp;&esp;“这墨怕是掺了不该掺的东西。”
&esp;&esp;婉心手下一紧,忙将那帛卷收了起来,啐一口,急急道:“那腌臜东西,扔远了些好!”再看卫子夫,已经阖上眼睛,疲倦地靠在一侧。她因说道:“娘娘,这些个‘孝敬’,可都是要呈御前的,她——那昭阳殿,怎敢乱做手脚?万一圣躬抱恙,查出来,只怕她阮氏满门都要受牵连呀!”
&esp;&esp;卫子夫淡淡一笑:“后宫女人,皆是仰陛下鼻息过日子,陛下为君为父,她们爱都来不及,又怎会做些乱事来害陛下?”
&esp;&esp;婉心有些听不懂,挠头问:“那又是怎么回事?这画……原是陛下送来给娘娘先过目的,若不然,此刻还应在宣室殿案格子里收着呢,夹藏的腌臜东西,怎么也害不了娘娘呀!”
&esp;&esp;“未必,”卫子夫凄凄一笑,“本宫近日来,总觉腹中不适,这已是寂寞空庭春欲晚(1)
&esp;&esp;阳光渗入绡纱窗,在拂帘上漾出一道一道的波光,宫女子拖曳裙裾,一盏一盏烛台绕过去,吹灭了绡罩内宫灯数盏。
&esp;&esp;是清早的日光,微微熏淡的,似乎散着香气,却不刺眼,有些微的暖意。夜间落下的几点雪,早已被暖日消融,廊下积了薄薄一层雪底,拓了脚印在上面,此刻早已化作黑糊糊的雪水,就着阶檐,滴滴答答落下。
&esp;&esp;已有宫女子伺候卫子夫洗漱,喝了早茶,又进滋补燕窝,一番拾掇之后,卫子夫显得容光焕发。婉心却仍是不放心,道:“夫人,可要再宣太医令?腹中胎儿为大,总是要稳妥些,才能叫人放心呀。”
&esp;&esp;卫子夫笑笑:“是,宣太医令……”
&esp;&esp;婉心因吩咐身旁宫婢:“烦再走一遭,为娘娘请平安脉。”又道:“青天白日的,不必再秘密,若是路上遇着什么人,问起,你便答照例为诸邑小公主请脉,莫牵扯上娘娘。”
&esp;&esp;小宫婢温声答“诺”。
&esp;&esp;“慢着,”婉心道,“须知是为娘娘请脉,端的是请女科最好的太医来。”
&esp;&esp;“诺,”小宫女子微一谒,温温笑着,“这自然是,婢子这些个还是懂的。”
&esp;&esp;“那便好。”
&esp;&esp;卫子夫神色凝重,向婉心招了招手,婉心知晓主位自是有要事吩咐,便将耳朵贴了上来,卫子夫的气息擦在她耳鬓,痒痒的,却很柔软……
&esp;&esp;“你悄悄去向太医令讨个方子,入一味麝香,药效嘛……主滑胎,药性子愈烈愈好……”
&esp;&esp;“娘娘?”
&esp;&esp;婉心一怔,疑是自己听错了。
&esp;&esp;“你只管去做,按本宫吩咐的去做。——切记,勿叫任何一人撞破,此事绝不可声张。”卫子夫扶着床帏,虚咳两声,一双空壳似的眼睛只瞅婉心,像是要把自个儿身家性命全都托付了一般。
&esp;&esp;“这是为何,娘娘?麝味太损女体……眼下,永巷八大宫,身怀龙种的,唯娘娘一人。咱们这样做,亦无法阻绝天家龙嗣呀!”
&esp;&esp;言下之意是,即便讨来入麝味的药方子,又怎能害旁的嫔妃滑胎?况且,此举太走险,皇帝虽年轻,心性却老成,若知后宫之中,捏着这些个玩意儿祸害旁人、争宠斗狠,亦是绝不会轻饶祸头子。
&esp;&esp;卫子夫知她想错了自己意思,便解释道:“本宫素来敬重陛下,亦不善妒,后宫若能为陛下开枝散叶,本宫亦当同乐。又怎会用些腌臜东西来祸害陛下宠爱的宫妃?”这些话,倒是打心底儿里说出来的,符合卫子夫平素一贯温软慈厚的性子,她又道:“这味药,本宫讨来自己服,绝不枉害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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