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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她的父亲。
夏子若一时间控制不住心里的酸涩,那酸涩就像腐坏的水,陈年发酵,一下子没过心头。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沙发边,温柔地摸了摸霍婷婷的头,“人生在世可能嫌子女麻烦,扔下一走了之也是情有可原的。你不能因此生活在阴影里,要让自己活得更漂亮,这样就算有一天妈妈回来了,她也会为你感到骄傲……”这番话落下,她竟不知是用来安慰霍婷婷,还是安慰自己的。
霍婷婷“嚯”地抬眸,仰头瞅着夏子若,一瞬不瞬的。而后,她吸了吸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夏姐,你真好,从来没人这么安慰过我。”说完,她又补了句:“我哥都不许我提‘妈’这个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夏子若的心不由轻轻一颤,她现在似乎可以理解霍季恩的心态了,又或者说,他和她的心态存在着某种惊人的一致性——因为身边只剩下唯一的亲人,所以加倍善待、呵护,丝毫闪失不得。
不过,这种类似于“惺惺相惜“的错觉刚一从夏子若的头脑里冒出来,便被她及时打住了。她若无其事地冲霍婷婷笑笑,“好啦,咱别说这些了。”说着,她转身进屋,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新的洗漱用品,递给霍婷婷,“你去洗个澡,早点睡吧。这几天子鹏有考试不回来住,你先睡他的房间吧。”
霍婷婷从沙发里站起来,甩着毛巾走去洗手间,她在中途回头,绽出个笑脸,“谢谢夏姐。”这女孩儿生性开朗,看样子已经从刚才的伤感情绪里抽离出来了。
可夏子若就没那么容易释然了,这世上有多少人安慰着别人,却安慰不到自己呢。
霍婷婷的右手固定着夹板,洗澡不是很方便,哗哗的水流声持续响了很久。趁这个功夫,夏子若给她换上套干净床单,又顺手把屋里收拾了一下。其实,夏子鹏的生活习惯不错,很爱干净,但毕竟房间不大,只有十几平米,杂七杂八的东西一多就稍显拥挤。
洗完澡,霍婷婷吹干湿漉漉的头发,穿着夏子若的纯棉睡衣,走进房间。她环顾一圈,然后四仰八叉地往床上一趟,感叹说:“好舒服啊!“
夏子若本来还担心这位锦衣玉食惯了的大小姐会不适应,这下她放心了,“睡吧,晚安。“
霍婷婷蒙上被子,只露出两只俏皮的眼睛,“晚安啦,好梦!“
可惜,她的吉言并未奏效,这一夜,夏子若睡得极不安稳。
她梦到了一大片枫林,有耀眼的阳光从三角叶的缝隙里漏下来,爸爸带着她和夏子鹏在树下追逐嬉闹,一家人其乐融融。可陡然间,阴风四起,那片火一般猩红的枫叶一下子全变成了黑色,天也沉得像是要塌下来一般。夏子若的眼睛被风迷了,干干涩涩地疼,她忍着痛,惊恐地睁大双眸,却赫然发现……爸爸不见了。
天堂到地狱,不过一瞬之隔。
当夏子若顶着一身冷汗从床上坐起来时,她已分不清是现实,抑或梦境了。卧室里黑漆漆的,她喘着粗气,摸索着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举到眼皮子底下看了看。
凌晨两点。
大半夜的,被噩梦滋扰,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尤其是最近,夏子若想睡个安稳觉貌似越来越难了。睡意,就这么被满心惊悸驱散得无影无踪,她探身打开床头灯,翻开手机通讯录,习惯成自然地找到某个号码。
几乎是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夏子若直接按下通话键。
然而,在待机铃声乍响的一片刻,她的指尖又生生一僵。
僵了半晌,她赶紧把电话按掉了。
夏子若把手机塞进枕头下面,关上灯,挺尸一般平躺在床上,她尽量让脑袋彻底放空,催自己重新入睡。孰料,她刚阖上眼睛,手机骤然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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