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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却说小大死后,小白菜取出了二十块钱,交给喻氏,托喻氏作主,承办后事,喻氏因了小大做一个豆腐店伙计,那里有如许之多的存积,虽说是小白菜做些活计,也不能积来如此容易,不觉对于小白菜的怀疑,又深了一层,只是不便明言。又加小大死在床上,办后事要紧,便接过了钱,向体仁道:“这事得烦你晚爹哩,去购棺材衣裳吧。”体仁答应,把钱取了,自去购办东西,喻氏又吩咐三姑,请了杨乃武邻居王心培同王顺山来,可以照顾一些。原来心培、顺山二人,是敬天的堂妻弟,同小大也挂着亲戚。三姑也忙忙的去了。不一时,心培到来,顺山却不在仓前。心培听得小大已死,不禁很是悲伤,过去一看,却见小大尸身浑身发青,只因这时喻氏同小白菜二人,已把小大面上血迹抹干净了,一件鲜血吐满的棉袄亦脱去藏在一边,只是身上却满布青色。心培虽是有些怀疑,只是也不好相问,便问了喻氏几句,小大是什么病症死的?喻氏约略说了一遍,又托心培写报条报丧约敬天堂弟葛文卿知道。葛文卿是小大堂弟,平时在馀杭县中,教蒙为生。自小大圆房之后,尚没来过。心培听得即照样写了。喻氏又命三姑丈唤了五个僧人,做系念经忏,又忙着做孝幔麻衣,忙得手脚无措。停了一回。体仁已购了一口棺材,同了衣裳等物回来,又叫了三个鼓手。共用去了十八块多钱。三姑唤的僧人,也到了葛家,立即念起经忏,打起法器。小白菜忍不住又放声大哭,哭得喻氏、心培、体仁都伤心不止。直到了申未西初,方才把小大殓入了棺木,一切座台牌位,也都就绪。小白菜哭得个死去活来,喻氏见事情完毕,即安慰了小白菜、三姑几句,同体仁回去,心培也自归家。鼓手僧人都由小白菜打发回去。又命三姑出去买银箔纸锭烧化,自在小大柩旁守灵。
&esp;&esp;却说喻氏临行之时,因怀疑小大是被小白菜毒死,欲查一个水落石出,恐没有证据,即把小大临死穿的一件棉袄,吐得鲜血淋漓的带回家去。小白菜这时已是哀哀欲绝,那里顾的到这些。喻氏回到家中细细思想,觉的小大死后的形状,实是中毒,方七窍流血,面色发青。小大在自己家中吃饭之时,还是好端端的,饭后只是腹痛呕吐,如何回的家去,不上几个钟头,竟这般死掉,越想越觉得不对,即暗暗打定主意,待小大堂弟文卿到来,同他商议。文卿是个读书的人,总能知道是否毒死。文卿同小大虽是堂弟兄,平日不常往还,感情却很不差。听得小大被人毒死,定得抱打不平,总有些主张。当下也不明言,只命人去打探文卿可曾到来。知道方才的报条,已托人带到馀杭,说不定便得到来。一瞧钟上,刚是六点过些。正在呆想,却见体仁的儿子沈大走到里面,说是外面有一个姓葛的到来,喻氏听的,知道定是文卿,心中大喜,忙唤了进来。不多时早走进了一人,喻氏一看,不是文卿,还有何人。即问文卿:“如何来的这般的快?”文卿道:“我见了报条,立即动身。路上急得什么似的,到这时方到。”原来文卿在馀杭县内处馆,教十余个童子为生。今天起身之时,觉的有些心惊肉跳,心中很是奇怪,直到了下午四点多钟,外面送进一张纸条,取着一看,却是小大的报丧条儿,不由的吃了一惊,暗想从没有听的小大有病,自己同小大虽不常在一处,可是音信却常常通问,如何一向没有知道呢?忙放了学堂,带了些夜用什物,忙忙动身。雇了一只小船,到仓前镇上。馀杭到仓前,只须一点钟多些,不多时已到仓前镇上,急匆匆地上了岸,三脚两步地赶到小大家中。只见门口已是麻幡高挂,不由得一阵心酸,流下泪来。走进门去,见正中放着小大的灵台,忍不往放声大哭起来。小白菜在幔内,早也大放悲声。文卿即在灵前上香拜过,进幔同小白菜相见。问起小大得的什么病症,小白菜说了一遍,文卿所了,心中也有些怀疑。只是觉得小白菜依实相告,不似有了虚心。可是七窍流血,不是中毒,不为如此,这事倒有些蹊跷,倒得问过明白。暗想这事须得去问喻氏,定能知追究属小大得的什么病症。即回出孝幔,恰巧沈二奉了喻氏之命,来瞧文卿可曾到来,文卿听说,忙同了沈二来到沈家,沈大方在门口,听沈二说是姓葛的到了,要见喻氏,忙进来告知。喻氏见了文卿,又想起了小大,双目之中,眼泪如珍珠般滚将下来,文卿也十分悲伤。呜咽道:“婶母,究竟如何,是得的什么病症?死得这般可惨?”喻氏听了,即命文卿到自己房内,悄悄他说:“小大死状,似是中毒,同了以前小大住在乃武家中,曾经猜破了小白菜同乃武有了坚情,所以搬至太平巷居住,临死的前半月,小大忽地不住在店中,每晚回去,怕不要又有什么风声听了,所以防范,今天在这里午饭,还是好端端的,饭后唤着腹痛,又呕了一回,回到家中,吃了什么桂圆汤同了肚痛汤药,服下之后,不到半点钟的时候,即行七窍流血死掉,面色周身,都变了青色,这分明是服毒而死的神色。我心中很是疑心,因此待你到来商议。”又取出了那件血染的棉袄,给文卿看了道:“这便是小大临死所穿的衣服,喷的这般的鲜红,好不可惨。倘真是被人害死,你可得给他伸冤呢?”说着痛哭不止。文卿听了,把棉袄瞧了一回。知道这事甚是奇怪,小大定是服了毒物,方有这般现象,忍不住心中火发,呜咽道:“婶婶放心,我定得给哥哥报仇。依侄儿看来,哥哥的死,定是服了毒药,被人家害死。不是,那里能七窍流血,满身发青呢?侄儿今晚,立即回馀杭去,写下状子,上县内告去,自能替哥哥报仇雪恨。可是哥哥的身后如何办理呢?”喻氏道:“这事我越发有些疑心生姑。你哥哥每月的进款有限,便是日常生活也有些困难,如何积得起钱呢?就是生姑做些针线,也不过助些开支罢咧,决不能积下钱的,这一回生姑很轻易的取出二十块钱来,又请了鼓手和尚,都得要钱,当然不止这些。生姑怎地有了这许多的钱呢?上一回圆房之时,曾经取出过二十五块钱,当时我以为她的私蓄,后来方明白是坚夫给的,这次不要也是这样,那就越发的可疑了。”文卿听得,越觉得小大的死,定然被人害死,即向喻氏道:“既是如此,有侄儿在此,决不使哥哥冤沉海底,定得替哥哥报仇。事不宜迟,侄儿即便回转馀杭,明天可以向衙门伸冤。这血棉袄,给侄儿带去做个见证。”喻氏答应,即把棉袄交给文卿,吩咐文卿,一切小心,文卿答应一声,即辞了喻氏,出了沈家,也不再回葛家,迳上船回馀杭去,连夜写下状子,准备告状。
&esp;&esp;到了明天,文卿绝早起身,带了血棉袄同状子,走到馀杭县衙门,在衙前等候。不一回馀杭县知县刘锡彤击鼓坐堂,文卿忙进衙叫冤,自有人将文卿带到堂上,跪在下面。刘锡彤向下面一望,见叫冤的是个二十余岁的少年,便把醒堂木一拍,喝问了文卿姓名,又喝道:“葛文卿,有什么冤枉,当堂诉来。”文卿忙将小大的事情,自圆房起,怎地瞧破同人家通坚,搬到太平巷居住起,直到昨天小大生病服毒身死,被嫂嫂葛毕氏串同坚夫,谋死丈夫——的诉说了一回。刘知县听得,却是件因坚谋命毒毙亲夫的人命重案,便问文卿可有状子证物?文卿忙把状子同血棉袄呈上。这也是天意如此,杨乃武合受这场冤枉,葛小大不致冤沉海底,因此文卿前来告状。恰是刘子和不在衙中,到杭州游玩去了。不然,刘锡彤知道了这事的缘由,决不会收受文卿的诉状,也不会到仓前去相验了,如今刘锡彤那里知道,小大的死掉,是自己儿子串同了钱室生,暗下毒砒,把小大毒死。只道是寻常谋死亲夫的案件,即收了状子,命差人先将文卿押在监中,待捉到了小白菜,再行对质。自有差人们答应,把文卿押下。锡彤便在朱签筒内,批下火签,遣差人阮德、李禁,立即到仓前镇去,提小白菜到案。阮李二人领了火签,飞也似的去了。刘知县见并无别的案件,即便退堂休息。
&esp;&esp;却说阮、李二人趁了航舟,直到仓前,即到太平巷小白菜家中。这时小白菜正坐在灵台之旁摺锭,见走进两个差人,手捧签票链条,不禁一怔,只见那个差人走到小白菜面前,一抖铁链,向小白菜头上一套锁了,叫道:“快走,快走,有人告你咧。”这一来,把个小白菜吓得花容失色,只是莫名其妙,自己犯了什么大罪,是谁把自己告了?可是平日听得乃武说过,县中差人最贪的是钱,没有得到钱的时候,铁青着脸,谁都不能说一言半语,只要有了好处,便是叫你晚爹都愿意。今天既有人告了自己,不如化几个钱,在差人口中探听些影踪,便向二人笑道:“二位大叔,且请放松一步,待我收拾了一些家私,吩咐家中的人几句,也可放心。二位的好处,我总明白。”阮。李二人听小白菜说话在行,便也笑着答应。小白菜忙叫三姑,到楼上取十块钱下来。三姑这时早已吓得如筛糠般乱抖,听小白菜命他上楼取钱,忙奔到楼上,在小白菜怞屉内取了十元,走下楼来,交给小白菜。小白菜即分给阮、李二人道:“这一些些,送给二位买碗茶喝。”二人欢天喜地的收了,小白菜便吩咐三姑,好生看守门户,又俏悄命三姑再取了些钱,藏在身旁,预备官司使用。又问阮、李二人,究竟是谁告下了自己?阮德便把葛文卿告她因坚谋死亲夫葛小大,有血衣为证,细细的说了一遍,小白菜听得,不觉呆了一呆,知道定是喻氏起下疑心,把血棉袄取去,命文卿在县内告状。只是自己于心无愧,并未毒死小大,便是到官也不妨事,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因此心中倒放下了心。当下吩咐了三姑一番,命她当心家内一切物件,别被人家偷去,自己即要回来。吩咐已毕,随了两个差人,竟投馀杭县来。
&esp;&esp;到了县衙之内,差人进去通知。刘锡彤立即坐堂,把小白菜押将进去。阮德上去消了火签,小白菜跪在下面。刘锡彤把醒堂木拍得怪响,喝道:“葛毕氏,你堂弟葛文卿,告你因坚谋死亲夫葛小大,快些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小白莱听了这几句言语,暗想小大的死,本是很不明白,自己已是冤苦非凡,葛文卿竟把自己告了因坚谋命,不禁悲从中来,呜咽道:“大老爷,冤枉呀,小妇人同丈夫,一向十分恩爱,如何能下毒害死他呢?况且小妇人虽则贫苦也颇识三从四德,从未有过不端之事,镇上人那个不知,怎说是小妇人因坚谋死亲夫了呢?”刘锡彤听得,冷笑一声,把血衣掼下堂来,喝道:“你既不是谋毙亲夫,那血衣是从那里来的?”小白菜知道便是小大临死穿的棉袄,确是吐得满面血迹,可是小大的吐血,连自己也不知道怎样吐的?忙哭着道:“这件血衣,是丈夫小大临死时穿的,丈夫临死喷了许多鲜血,连小妇人也不知怎样吐的?倘真是谋死亲夫,落下了痕迹,岂能落在他人手中,不先藏好之理。病人临死吐血也不足为奇,如何能将一件血衣,便咬定小妇人谋死亲夫呢?请大老爷明察,替小妇人伸这不白之冤。”刘锡彤听得,觉得小白莱的言语,很合情理,又没有真凭实据,怎能说她这定是谋毙丈夫呢?这事却非细细查明不可,即吩咐差人,先把小白菜带下收监。差人们答应,把小白菜带了下去。刘锡彤却命提文卿到堂上,把小白菜的言语,一一说给文卿听了,血衣不能作为谋死亲夫的真凭实证,文卿不禁沉吟一回,暗想小大的死状,准是服毒无疑,只是凭空说小白菜谋毙亲夫,非但小白菜定然不肯承认,便是官府也不相信,非得开棺相验不可。倘是验明是服毒而亡,那时小白菜还有什么言语?倘是验出是病故,那时自己很不方便。可是这是已是势成骑虎,就是不开棺试验,自己诬之罪,也不能逃掉,不如开棺相验之后,若是并非服毒,自己坐了反坐,也是因了要替哥哥伸冤,方才至此,倒可以于心无愧,打定主意,便跪着道:“大老爷既说血衣不能为凭,小的情愿开棺相验,一个明白,可以替兄长伸冤,”刘锡彤听得文卿愿意相验,不禁点头道:“好,可是验出并非服毒而死,如何办法呢?”文卿把牙关一咬道:“倘是没有中毒,小的愿意反坐,定必看个明白,方才安心,”刘锡彤听得,即命差人把文卿押下,随着自己到仓前去开棺相验。差人等应命,忙传了忤作,随着刘锡彤,出了衙门,向仓前去相验。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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