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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对,我们陪大人吃吧。”冯实立即附和刘婶道,想当初大人请他同桌,他说不合适,萧震便以单独进餐孤单为由劝的他,现在媳妇来了他就撇下大人,自己一家三口欢声笑语,大人孤零零地听着,肯定不是滋味儿。冯实突然特别心疼他的大人!身材矮小的铁匠仰着脑袋,愧疚又怜惜地望着萧震,等他回答。那样真挚热情的眼神,萧震,无法拒绝。“好。”冯实喜滋滋地,扭头朝厨房门口的媳妇笑。苏锦挺高兴,萧震如此平易近人,应该不会怪她借用千户府的厨房与西厢房吧?饭好了,刘婶端着一大盆面,苏锦端着碗筷进了堂屋。堂屋里点着一盏桐油灯,灯光昏黄,方方正正的梨木桌旁,萧震端坐北侧,冯实坐在东边,阿彻坐西,五岁的男娃,被两个身板结实的男人衬托地单薄极了。“叨扰大人了。”放好碗,苏锦受宠若惊地朝萧震福了福。萧震看着冯实道:“弟妹不必客气。”苏锦拘谨地笑笑,抓起一只大海碗,先给萧震盛面,面条劲道爽滑,鸡汤香气扑鼻。不顾萧震反对,苏锦把两只鸡腿都捞进萧震碗里了,汤汁满的差点溢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碗放到萧震面前:“大人带兵辛苦,多吃点。”冯实学媳妇:“对,大人多吃点。”萧震一动不动。男人侧脸冷峻,苏锦看不懂他啥意思,继续去给一家三口盛面,冯实碗里肉最多,她的其次,阿彻最少。萧震看在眼里,心想,世上居然有这种不疼孩子的娘。沉着脸,萧震将他的一只鸡腿放进阿彻碗中,以长辈的口吻道:“阿彻多吃肉,长得才结实。”阿彻晌午被娘亲逼着吃了好多排骨,这会儿看肉正腻味,突然多个鸡腿,男娃求助地望向母亲。苏锦朝儿子使了个眼色。阿彻便将鸡腿夹回萧震碗里,垂着浓密的睫毛道:“我吃不了,大人吃吧。”这模样落进萧震眼中,就成了男娃碍于母亲的威胁才不敢吃,登时更加不快,再次把鸡腿送给阿彻:“让你吃你就吃,不用客气。”男人声音隐含怒火,又是官爷的身份,阿彻害怕,白着小脸将碗捧回来,拿起筷子就要吃。苏锦不懂千户大人在发什么脾气,桌子底下,她偷偷踢了冯实一脚。冯实被媳妇使唤惯了,一看媳妇挤眉弄眼就明白啥意思,忙将阿彻的鸡腿夹到自己碗里,笑呵呵地给萧震解释:“大人,阿彻年纪小,晚上吃太多肉容易肚子疼,郎中亲口说的,所以锦娘才不敢让他睡前多吃。既然您不要,那这只鸡腿就便宜我吧,嘿嘿嘿。”萧震将信将疑,看眼阿彻,端碗吃面。冯实吃饭声音一直都特别响,苏锦劝了多少次都改不了,索性不再管,只叫儿子别学他爹。萧震是武夫,小时候家里老子就跟冯实那么吃,因此他用饭也是突突响。阿彻听在耳里,不知为何,悄悄偏头看娘亲。苏锦与儿子对视一眼,娘俩心照不宣,想的都是一件事:千户大人跟普通百姓也没区别嘛。人一旦有了缺点,就没那么威严可怕了。苏锦脸上露出一丝笑,阿彻学娘亲那样秀里秀气地挑面吃,神色也轻松了许多。但萧震与冯实还是不同的,他那么吃饭,是因为没人教他,因为从军后身边的一群老爷们都这么吃,可以说,今晚是他萧震、冯实都很能吃,直将一大盆面吃的干干净净,一滴汤汁都没剩。“撑死我了,锦娘做的就是香!”吃饱喝足,冯实摸着肚子打个响嗝,红光满面的看着对面的媳妇。苏锦颇为自豪地笑了,她就是那种天生手巧的人,做针线针线好看,做饭饭香。“走吧,让刘婶收拾。”眼看苏锦想收拾饭碗,冯实忙阻拦道。说话间,刘婶过来了,也叫苏锦坐着别动。苏锦悄悄搓搓手,一边观察萧震脸色一边赔笑道:“大人,我在扬州靠卖包子营生,现在来了北地,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打算继续卖包子,给阿彻攒点束脩。下午我见您的西厢房空着,斗胆把做好的包子放那边了,您看可以吗?不方便的话我这就将包子挪到我们屋里去。”萧震还没开口,冯实惊喜地跳了起来:“都做好了?我去看看!”说完他就跑了,风风火火的劲儿,比阿彻更像孩子。苏锦皱眉,这家伙,把她们娘俩丢在这儿算怎么回事?正想着,萧震也离开了席位,朝堂屋门口走去。苏锦只好牵着儿子跟在后头。刚吃完面,几人都暖呼呼的,但夜里风大,萧震挑起帘子,呼呼的北风就潮水般往里窜,他无意回头,就见身后穿柿红小袄的小妇人正将阿彻往怀里拉,低着脑袋,用厚厚的一边袖子帮阿彻挡住了脸。直到此刻,萧震才相信,这女人对亲生儿子还算真心。门帘很重,萧震顺手帮娘俩挑了会儿。“劳烦大人了。”苏锦感激地道。萧震微微颔首,等娘俩都出来了,他放下门帘,大步走在前面。西厢房里有些空桌子,如今桌面上,满满当当地叠了几摞蒸屉,一屉里面摆十个大包子。“锦娘你动作真快,我还想明早给你帮忙呢!”冯实佩服地夸赞着媳妇。苏锦只是笑。萧震看了一圈,对她道:“这边我暂且不用,你用罢。”苏锦连连道谢。萧震径自回上房歇息了。苏锦一家三口回了东厢房,炕沿前摆着一个板凳,阿彻先泡脚,泡完添点热水苏锦再泡,娘俩洗白白躺被窝了,冯实才开始泡。阿彻睡炕头的被窝,夫妻俩的在外侧,苏锦侧躺着看丈夫泡脚,欣慰道:“大人真好说话啊,一点官架子都没有,我过来的路上还担心呢,怕大人嫌弃咱家麻烦。”冯实嘿嘿笑:“咱们大人跟北城的李千户不一样,李千户家是祖上传下来的官,最喜吃喝享乐,空有千户名头没有真本事,咱们大人从小卒当起,千户的官位是他用真刀真枪拼命挣出来的,自然与平民百姓亲近。”苏锦现住千户府,便想多了解府邸主人一些,继续问道:“他是哪里人?”冯实道:“北平府通州人,你过来应该经过通州了吧?”苏锦嗯了声,通州乃南来北往的必经之路,她是打那儿过的。说话间,冯实泡完脚了,穿鞋出去泼水,回来门栓一插,吸着冷气跳上炕,利落无比地挤进被窝。夫妻俩又小声地聊了一阵,冯实火气旺,动手动脚地还想要,苏锦劝了几次不行,气得将人往外一推,她挪到儿子那边跟儿子睡了。明天她还要卖包子,哪有力气干事。冯实无奈,只好自己睡。上房,萧震靠在炕头,就着昏黄的桐油灯看兵书。他也不想这么刻苦好学,但,他是个身体正常的男人,东厢房的叫声虽然只持续一刻钟左右,却足以叫人气血浮躁,倘若他躺着一动不动,会忍不住想些不该想的,看看书,一心二用,待叫声一止,他很快就能入睡了。只是今晚萧震等了很久,都没等到那叫声。最后实在熬不住了,萧震吹灯,宽衣睡觉。不知是不是下意识在提防窗外声响,在这个平静的只有风声的冬夜,萧震居然又失眠了。苏锦这晚睡得也不是特别踏实,老担心自己睡过头。隐隐约约听到鸡鸣,苏锦精神一震,睁开了眼睛。屋里漆黑一片,苏锦轻手轻脚地穿衣,冯实爷俩睡得都很沉,连苏锦出门都不知道。但那“吱嘎”一声,惊醒了上房耳力过人、异常警醒的萧大人。萧震凝神倾听。苏锦一个人去了厨房,点了煤油灯就想取水,没想到葫芦瓢放下去,“咚”的一声,居然砸到了什么!苏锦奇了,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水缸里竟然结了一层冰!其实北地天寒,每天缸里都会结冰,昨日刘婶起得早,过来先给砸碎了,所以苏锦不知道。但苏锦脑筋够灵活,猜到怎么回事了,遂拿来铁勺,对着冰层咣当咣当一阵砸。一个人干活,苏锦喜欢自言自语,边砸边骂冰,诸如什么“老娘要用水,你偏要跟我对着干,那老娘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粉身碎骨”之类的。等阿贵按照苏锦吩咐的时间来搬包子,苏锦已经烧了半锅热水,烙了饼,正在热鸡汤呢。“你先洗脸,汤马上好了。”苏锦坐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披散着头发对阿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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