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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第1页）

&esp;&esp;“娘！好事啊！远安弟弟回来了！”大儿媳妇小张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热情的俯身捡起地上的菜刀，将刀放回了砧板上。

&esp;&esp;张寡妇没了往日的静默怯懦，双手像钳子一般抓紧了小张氏的胳膊，神情有些癫狂，“你是说，杲远安？”

&esp;&esp;“是啊，远安弟弟现在可有钱了！”小张氏被她抓得疼，心中的怒火差点没喷薄而出，可是想到杲远安的家底硬生生给忍住了，“娘啊，你不知道人家现在多风光！他给那李老二家的姑娘送的定亲礼，哎呦喂，足足四大箱咧！更别说后面的聘礼！”

&esp;&esp;“哎！你看你，还忙这些作甚么。以后呐，可有得你的福气可享了！”小张氏说着笑着，拉起张寡妇的手就往屋里走。却被她那硬老皮给硌得难受，便缓缓的松开手，只拽着她的衣服往前走。

&esp;&esp;“他回来了，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张寡妇却停住了脚步，喉里像含着什么，声音有些沙哑。

&esp;&esp;“您是他娘啊！当然是得喊他回来孝敬您呀？”小张氏笑了。

&esp;&esp;“我不是他娘！”张寡妇一向愁苦的脸沉了下去，尖声反驳。

&esp;&esp;小张氏被她突如其来的尖声给吓得瞪大了眼睛，佯装的好脾气给消磨殆尽，插起腰指着张寡妇怒骂：“怎么不是他娘？后娘怎么了？你还不是他娘，我说的不对吗？吼什么吼啊！给你脸不要脸是不是！”

&esp;&esp;张寡妇被骂得那股气瞬间没了，低垂下脑袋，攥紧着了拳头，浑身战栗着不语。

&esp;&esp;小张氏狠狠的数落了她一顿，看她不搭话，像打在一团棉花上般憋屈。一脚踢翻了摆在墙边的柴垛才冷静下来，也不跟她浪费时间，“赶快进屋拾掇一下，我们去找那杲远安。你是他娘，他既然已经回乡了没有不来见你的道理！你的养老他也得出一份力！必须得掏银子出来！”

&esp;&esp;“你以为我是什么？撵了他出门的后娘，他没脾气吗？还会上门？”张寡妇气得手抖，想到当年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痛苦的阖上了眼。

&esp;&esp;“当年那是天灾，不过是家里不够吃让他出去讨生活罢了，当得了什么？要不是你放他出去闯，哪有他现在的富贵日子过？”小张氏不在意的别了下耳边的碎发，继而道，“便是他记仇不想认，那李老二家的闺女还敢不认吗？成婚就讲究个阖家欢乐，他不认，那就是个污点。我若找上门去，你看李老二还愿不愿意将姑娘许给他。”

&esp;&esp;时下人们婚嫁娶妻的，都喜选父母双全，兄友弟恭的后生，那可是有福气的象征。他杲远安已经没了爹娘，要讨个好彩头，可不得供着张氏？

&esp;&esp;小张氏可不怕杲远安不认！如今不过是他缺个梯子罢了，自己主动递过去，就不信他不接！

&esp;&esp;小张氏看张寡妇木愣愣的站那儿，见她不争气，气不过，扭身就跑出了门，甩下一句话，“你不去，我去！”

&esp;&esp;张寡妇呆立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才像是缓过来了，指尖轻动，一滴眼泪啪嗒一下就落到了泥地里，瞬间消失得像从未有过。

&esp;&esp;她快速的摸了把眼角，将围裙褪下，转身进了屋子。

&esp;&esp;房间太过狭窄，昏暗。仅有一张窄床和一个靠墙的木桌，木桌上搁了一个仅巴掌大小的铜镜，她缓缓举起铜镜，透过那扭曲的镜面看着苍老的自己，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怪道你临死都不肯看我一眼，原是我不好看却不自知，污了你的眼。可是我欢喜你啊，我能为你做任何事，你怎就这么绝情呢？怎么就不看我一眼……”

&esp;&esp;好不容易收拾好情绪，她也不再做活，关上院门，朝着远方走去。

&esp;&esp;一座小小的土包，前边儿立着一个木板子。时间太过久远，木板早已陈旧不堪，只能依稀看见上面的字——张氏之夫，杲翼。

&esp;&esp;“我来看你了，想我了吗？”张寡妇像个娇怯的小姑娘，笑得含蓄而美好。

&esp;&esp;她弯下身子，扒拉土坟上杂乱的长着的野草，轻声说着话，“他回来了，你想见他吧。毕竟，你这么喜欢他。”

&esp;&esp;“可是你，有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喜欢过我？”张寡妇的动作愣住了，这句憋了许久的话，终于在他的坟前说了出来。有点想哭，又觉着自己好笑，“是了，你怎么会喜欢我？我又不漂亮，又不大气能干，是个见不得光的小人，只敢私底下使坏。嘴上说着喜欢你，偏生撵了你最喜欢的儿子……你最爱的女人给你生的儿子，我还有什么资格问你。”

&esp;&esp;杂草已经拔完，张寡妇也不讲究，依着木板就直接坐到了地上。这地下埋的，就是杲远安的父亲，张寡妇的

&esp;&esp;被他抓了个正着的李子雨下意识的怂怂的缩了缩脖子。复又想到，自己又还没干坏事呢，怕个啥？

&esp;&esp;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无辜，她挺直了小腰板儿，昂起个小下巴，肃着一张嫩白的小脸，端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正派模样。

&esp;&esp;杲远安眼底闪着笑意，她眼睛亮晶晶的，像极了上回从汪富人那里劫的两颗琉璃球。下次定要去拿来给她，让她知道自己眼睛瞧人的时候是怎样的明亮，自己可是瞧在眼里的呢！

&esp;&esp;“哦，对了。叔，婶儿，我是这么想的，既然定亲礼已经送了，不若依着常俗，再由我来送聘礼如何？”杲远安拱了拱手背，继而提议。

&esp;&esp;李二根拉着方正的国字脸，粗着声音反驳，“啥都是你来送，还成个什么样子？我也没脸让姑娘在家里呆着了！干脆许给你得了！”

&esp;&esp;此话一出，杲远安立马知道自己这是马屁拍到马腿上，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连道不敢。

&esp;&esp;适才还有些高兴的李二根，烟斗都揣进兜里，背手而立，哼哧哼哧的呼着大气。简直是在打他的脸！当他没本事为姑娘置这些东西吗？

&esp;&esp;何氏连忙出来打圆场，“远安也是在乎子雨呢，跟小孩儿置气，羞也不羞。”

&esp;&esp;李二根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语。

&esp;&esp;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esp;&esp;……

&esp;&esp;“你不是说你不来的吗？怎么又来了呢？”小张氏挎着篮子，刚准备去李二根家院子，就看到了躲在大树后面的张寡妇，嗤笑出声。

&esp;&esp;她本来早该到的，只不过路上遇着了姑婆家在杀猪，见着的便宜不捡岂不是傻子？她便去姑婆家搞了点，顺了两块猪肉才罢休，直到现在才到。

&esp;&esp;张寡妇不欲与她多说，扭身就打算走。她觉着自己不该来，起码不是现在。万一阿翼晚上给她托梦了呢？她这般违背誓言，可不是得恼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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