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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节（第1页）

&esp;&esp;黄娘子一路追着叫，知道她是要追轿子，也知道这是极不合礼节的事，从来嫁出去的女儿，三朝不到，怎么能见父母呢，就是轿子也不该停，有什么事，这样紧急，值得这样不管不顾去追轿子。

&esp;&esp;但娄二奶奶追，她就跟着，她还帮着叫，好在迎亲的队伍走得慢，这时候才刚刚走出福清街，还没到长安道上，远远就看见了队伍尾巴。

&esp;&esp;偏偏这道不平，娄二奶奶穿的是在家里堂上穿的绣鞋，是要踩在地毯上的，哪里跑过这样的石砖地，黄娘子见她身形一晃，就知道她是扭了脚了。但她停也不停，仍然只跟着队伍跑。

&esp;&esp;“停轿！停轿！”

&esp;&esp;黄娘子急得直叫，又怕她追不上轿子，重要的话来不及说，又怕传扬出去，或是误了吉时，或是耽误了面圣，所以喊得几乎破了声音：“快停下，等一等！”

&esp;&esp;迎亲的队伍里鼓乐喧天，马蹄声都不知道多少，但捕雀处到底是捕雀处，贺云章身边的随从先回了头，赶上前去告诉贺云章，那边凌霜却也耳朵灵，听到了。

&esp;&esp;回头一看，看见自己母亲跟在队伍后面，正朝这边跑来。

&esp;&esp;黄娘子带着一众婆子丫鬟和自己父亲跟在后面，也跑得气喘吁吁的。

&esp;&esp;“停轿！”

&esp;&esp;她连忙道，轿夫哪里听，急得她赶上前去，刚要横马拦轿，只听见贺云章道：“停下！”

&esp;&esp;“迎亲的轿子，怎么能停！”礼官是宫里派来的内侍，只当他不懂，劝道：“贺大人，停轿的寓意不好，而且官家已经摆驾了，误了吉时事小，官家……”

&esp;&esp;“叫你停下就是！”贺云章神色一冷，道：“万事有我呢。”

&esp;&esp;这句话一出，礼官只得让人停轿，轿夫们也是命令道：“四哥，把人清出去，把轿子围了。

&esp;&esp;二奶奶还有话要交代给新娘子，都退下，让她们说话。”

&esp;&esp;娴月在轿中，也没想到轿子会停，听到这话，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esp;&esp;桃染胆大，挑起轿帘一角，看外面，捕雀处的人将外人都清了出去，轿子周围围的都是黄妈妈这些娄家自己的人，娴月听见黄妈妈叫夫人，只见轿帘一抬，娄二奶奶站在外面。

&esp;&esp;她跑得鬓发散乱，气喘吁吁，满脸也不知是汗还是眼泪，娴月惊讶地放下扇子，想问有什么事要交代，娄二奶奶已经直接走进了轿子。

&esp;&esp;她整个人都在剧烈地喘息着，几乎站不住了，往前一跌，坐在了娴月脚边，娴月只叫了一声“娘”，她就欠起身来，伸手握住了娴月的脸颊。

&esp;&esp;轿中只听见她的喘息声，她看娴月的眼神，好像她不是娴月，而是卿云。

&esp;&esp;“十三年前，在镇江，有一个晚上，你病得很重，看了好多大夫，用了好多药，还是一点办法没有，都说活不了了，家里连棺材都备好了……”她看着娴月道：“那时候我整夜整夜地抱着你，你只有人家一岁小孩那么重，像个小猫一样依偎在我怀里，一整个晚上，我抱着你，坐在床上想着：怎么办，我女儿要死了。

&esp;&esp;是我带给你这样孱弱的身体，来到人世间，没有过一天健康快乐的日子，什么也没有吃过，见过，连玩也没有好好玩过，就这样死了。我的心好像也要跟着你死了。

&esp;&esp;那种痛苦让我没办法思考，像我的心都被人血淋淋地挖去了，胸口只剩一个血洞。

&esp;&esp;我人生再也承受不起那样的痛苦了，所以从那晚之后，我都不敢太爱你，我要收起自己的爱，我再也没法过那样的一个夜晚了……”

&esp;&esp;“渐渐地，我自己也忘了要疼爱你了，我简直忘了你也是我的女儿，我说服自己照顾你只是责任，不要太投入，不要太用心，我要转而喜欢卿云，喜欢凌霜，喜欢什么都可以，只要不喜欢你，这样就算有天你不在了，我也不会再失魂落魄。

&esp;&esp;你三岁的时候，有一整年，我都没有管过卿云，连她长了疖子都是黄娘子告诉我的，我问起，她还跟我说没关系，说照顾妹妹要紧，所以我加倍地补偿她，一直到你们长大……就算你最后活了下来，我也忘记怎么像母亲一样爱你了。

&esp;&esp;那天凌霜问我，为什么不喜欢你，是从什么时候不喜欢你的，我才慢慢想起来……”

&esp;&esp;她坐在轿中，眼泪涌出来，都说娴月的眼睛像极她，原来哭起来的时候也是一样的烈性，让人感觉天都要塌了。

&esp;&esp;“对不起，对不起……”她摸着娴月的脸，哭着跟她道歉：“娘真该死，因为自己的懦弱，让你感觉没有人爱你。对不起。”

&esp;&esp;娴月的眼泪也飞快地落下来了。

&esp;&esp;她不知道贺云章有没有听见，会不会想起她说过的，她很小的时候那次重病，她幼小的记忆里，结个婚而已，又不是死了。

&esp;&esp;昨天还说呢，也就一刻钟的路，随时回家住几个月又怎么了，难道结了婚你们就不是母女了？有的是机会相处呢。”

&esp;&esp;凌霜的声音立刻响起来，她可不管什么吉利不吉利，直接也挤进轿子来，一番话把正抱头痛哭的母女二人都气笑了。

&esp;&esp;“我们娘俩说正事呢，娴月大婚的日子，你别在这说疯话。”娄二奶奶骂道。

&esp;&esp;“我说的是实话嘛，本来就是啊，你们今天说清楚了是好事，以后有的是机会相处，日子还长着呢，你们想相处今天就能相处，正好，娘跟着娴月去看看贺家，我早上还说呢，凭什么不让娘家人送亲，就要去，爹娘都去，卿云也去，都去看看贺家，把把关，不好吗？非要在家愁云惨雾地哭女儿干什么？

&esp;&esp;还说不吉利，我看大喜的日子把新娘爹娘都搞哭才不吉利呢。”

&esp;&esp;凌霜立刻大发议论，娄二奶奶和娴月眼泪还没干呢，又被她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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