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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这些赞颂人的璀璨诗篇只歌颂了“下等人”,而将“上等人”完全排除在外。但“上等人”并没有在这些盛宴中消失。
&esp;&esp;他们以另一种形式在舞台登场。
&esp;&esp;紧凑的、令人眼花缭乱的歌舞下一场是戏剧,这是一种较为奇特的安排,但同样引人入胜。诚实地说,这是一出优秀的戏剧,角色不少,每一个都惟妙惟肖,台词念得清晰宏亮,又简单易懂,甚至许多角色连台词都没有,有关于他们的剧情和性格都通过装扮和肢体动作表现,演员的这种表演,和舞台通过灯光的明灭和各种布景的变化来推动故事的进行一样,无疑都是极有难度的,但若非如此精心,未必能有这样好的演出效果——人们甚至无暇去分辨技巧,而被剧情本身深深吸引。
&esp;&esp;成百上千的人聚集在寒夜里,只有仰起来的面孔被舞台的灯光点亮,这是一群不识数、头脑简单、感性很乏味的观众,面对那些极其令人惊叹的艺术演出,他们连一句像样的赞语都说不出来,虽然长大了嘴巴,却只会发出各种惊讶的单音节。而当这出安静戏剧的剧情在他们面前铺开,他们似乎也看不出演员的演绎技巧,只会专注这个凄惨、悲苦的故事本身——然而这正是表演者所希望达到的。
&esp;&esp;这出戏改编自一个真实的故事。这个故事已经有很多人听说过,它是关于一名特许商人的。
&esp;&esp;它从他的少年时代开始。人们一开始并不知道这是关于谁的故事,只看到一个母亲独自抚育着一个孩子,虽然没有台词,但人人都能看出她的身份是一个女巫:她的外表,她的行为符合大多数人对这个职业的认识,但在这个舞台上,这位母亲很难让人认为她是邪恶的。很快地,她就因为“渎神之举”被审判后烧死了。她的儿子,那名少年不得不因此逃离故乡,四处流浪,他狡猾而机敏,即便涉世不深,依旧能逃离许多对他这种无依无靠之人的残酷陷阱。他是一个好小伙儿,因此有一些能留在某处长久生活的机会,但他从未停下脚步。
&esp;&esp;直到他遇上一群很奇怪的人,他观察了他们如何布施药品,进行交易,在一个恰当的时候,他借机和这些人搭上了关系。
&esp;&esp;然后,他终于有了一个身份,他成为了外邦人的特许商人,架起他们同本地人沟通的桥梁。
&esp;&esp;他把这活儿干得不错,因此很快就独当一面,去参与了一些重要事务,也将自己置入种种险境。他过往生活的技能再次发挥了作用,加上有了非常得力的伙伴,于是一次又一次地转危为安。直到最后一次——
&esp;&esp;当“农民起义”这种题材出现在舞台上,并且不是以被批判的身份时,身处众人之中的领主们开始感到不安。而这出戏的后续发展完全印证了他们的预感,甚至比他们所能想象的还要恶意,如果说前期的剧情还能因其跌宕起伏,充满趣味而无视种种微妙之处,待到狱中友情这一节,他们已经如坐针毡。在暗淡的光线中,他们能够察觉人群中也有一些人表现得十分不适。
&esp;&esp;然而更多的——绝大部分观众只是静静地,沉默地看着故事的情节进行下去,他们的沉默如同牢笼,将他们禁锢在原地,即便已经不太想看,却仍不得不同众人一起看下去,看着那一老一少被拖出监牢,场景换到刑场一幕。
&esp;&esp;这一段毫无疑问、必定是全剧的高潮,光是道具就准备了比之前加起来都要长的时间,听着幕布后传来的脚步声、窸窣声、拖曳声种种声响,人们本该在这间隙中像之前那样抒发感受,议论剧情,但许多人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反而在这时候不多言语,低低的话语如一阵夜风,拂过耳畔便消散了。
&esp;&esp;然后,幕布再次拉开,灯光大亮,舞台上的一切都被照得历历分明,身穿华服的贵族与主教们坐在高高的座位上,几乎占了舞台的一半,他们衣饰折射出道道华光,几乎模糊了他们的面孔,当他们同一时间像木偶一般缓缓转过头去,俯视那些狼狈扑地却神情生动的罪人,然后缓缓裂开宽大的嘴角,露出嗜血笑容时,就连人群中的领主们也感到了恐惧。
&esp;&esp;那是对非人之物本能的恐惧。
&esp;&esp;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即便心中明知都是一种戏剧的演绎,依旧是一场令人战栗的噩梦。
&esp;&esp;领主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捱到演出结束,逃回住处的。在那些零碎的片段记忆中,当老主教颤抖着从地上捧起那些骨头时,泪水像小溪一样流过人们脸颊的沟壑,这些语言贫乏的观众无言地传递出一种极其深重的情绪,被迫留到了最后的领主们即便难以共鸣,也如同身负枷锁,越是知道这是已经发生了的不可挽回的事实,他们精神上的索具就越是沉重,压得他们一路下坠,直到把他们拖下又深又重的水底,灵魂离体而去,从漆黑的夜色中落到舞台上,无遮无掩地站在那些已遭报应的尸体中间,直面人们的目光。
&esp;&esp;这不是他们干的,他们没有作过这样的恶——
&esp;&esp;然而他们已身处敌国。
&esp;&esp;重建这些小事
&esp;&esp;不同的人对这场交易会有不同的看法,不过共同的一点认识是:外邦人已经完全不将他们的敌人放在眼里。
&esp;&esp;无论是这场交易会的规模,还是他们在这场交易会上宣扬要进行的重大工程,抑或他们那些令人印象深刻的剧团演出,无不彰显他们的大逆不道,野心勃勃。但又没有人能说这不是一场盛会,它办得很成功,盛大,丰富,充满惊喜,几乎每一个离开的人都对它有留恋。
&esp;&esp;不过在承认这种成功之余,人们也不能不去想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外邦人通过这场交易会获得了多少收益?很显然的,如果只论金钱,那绝对不会是一个好看的数字,因为外邦人对它们似乎从未态度积极,相反地,他们几乎可以说是鼓励地让人们通过赊欠的方式从交易会上拿走他们的产品。外邦人当然有能力确保人们最终履行契约,但这种做法仍然是很麻烦的,所以他们的行为是很令一些人迷惑不解的。
&esp;&esp;用劳力交换商品,外邦人也许在这场买卖里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可是旁人并没有在这里看到什么实际的好处——没有看到立时的益处。这些人的想法非常直接,如果不是为了增加财富,他们生产这么多的东西来做什么呢?
&esp;&esp;这是一个并不很难回答,只是回答了却难以取信的问题,因为问答双方之间有巨大的价值观差异。比如对这座城市来说,衡量成功与否的标准不是交易量,虽然这个数字不是不重要,但交易会本身举办的根本目的并不是为了获得利润,如果是以利润为导向,那么这场盛事支出和收益的差距之大简直能令任何一个精明的商人立时昏厥过去。
&esp;&esp;对于商人和小生产者这样孤立的个体来说——其实若以联盟的标准,连一般贵族都要算作“孤立个体”——只有金钱才是他们行动的动力,他们的社会地位和生产能力决定了他们无法有更广阔的筹谋,这种状况不是他们本身能够改变的。而对于新玛希城乃至工业联盟这种体量的组织来说,它们在这个时代的优势是如此明显,由于本身生存和发展的需要,扩张成了必然的选择。
&esp;&esp;交易会进一步确立了新玛希城的地位,扩大了它的影响力,那些所谓的劳务合同,显而易见会成为下一步对本地区生产和生活改造的入口。那些慕名而来的交易者把从交易会获得的近乎免费的工具和种子带回村庄,当他们为清偿债务来向这座城市贡献劳力时,他们实质上是在学习新的生产方式。无论自觉或者不自觉,他们都会将他们的所见所学向外扩散。
&esp;&esp;新玛希城——或者说工业联盟同这个时代其他以人为单位的生产组织不同,在经过初期的建设阶段后,他们开始主动扩散自己的生产技术。哪怕是这样初级的、不完整的工业系统,所需要的生产人口和消费人口都极其是惊人的,他们不可能等待这个世界自己准备好这个体系的培养基,这将是遥遥无期的,只能由自己来创造这样的条件。所以他们举办交易会,以堪称引诱的方式促使人们加入新玛希城的下一步建设,以及虽然许多人为这是只给予加入这座城的人福利,但联盟的教育实际是向所有人开放的——即使现在能够提供的还只是最基础的教育。
&esp;&esp;虽说计划仍未开始,成效更未显现,不过并没有多少人怀疑外邦人是否真的会去做这些事,而只要他们做了,即使只能做到他们描绘的前景的一半或者更少,都必将对这个地区的所有人产生重大而且长远的影响。
&esp;&esp;这座城市及其建设者在坚定不移走自己的路,无论他人能否理解,因为他人无论理解或不理解,也往往干不了什么。这种一种极其令人向往的强大,也是难以模仿的,不仅对外邦人的对手,连已经同他们划入同一阵营的人也是如此。
&esp;&esp;例如塞力斯主教。
&esp;&esp;在这位老主教暂居于新玛希城的那段时间,在那些友好而周到的联盟开拓者的引导下,他对这座奇迹之城的了解已经超过了王国中的绝大多数人,也超过了许多只是被动地适应了城市生活的普通人,但回到奥森郡以后,塞力斯主教回想起那段如梦似幻的时间,还是时常陷入迷思:
&esp;&esp;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
&esp;&esp;只有真正去做了才知道,管理一百人同管理一万人有天壤之别。即使有共同的目标,让人们团结起来也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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