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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第3页）

&esp;&esp;半夏的笑容在靠近杜婆婆家大门的时候慢慢凝滞了。

&esp;&esp;那栋历经风霜，在岁月中腐朽了的大门敞开着，陈旧的门楣上贴着一小块正方形的红布。

&esp;&esp;门口摆了路头桌，有人坐在那里接待往来宾客。

&esp;&esp;往日里门可罗雀，空荡荡的庭院里，此刻进进出出地都是穿着黑色衣服的人。

&esp;&esp;半夏推着车慢慢走近，院子里传来锣鼓铃磬声，诵经安魂调，开满山茶花的庭院里披了白，供奉神灵的厅堂被白布盖住了，正中摆了一张黑白的照片。

&esp;&esp;天天孤独地坐在门外晒太阳的那位老婆婆，成为了照片中的人。

&esp;&esp;“晚上睡下去，就没有再醒来。走得第二天才被邻居发现的。”

&esp;&esp;“九十多岁了，也算是喜丧了。”

&esp;&esp;“是啊是啊。不算是坏事，喜丧，白喜事。”

&esp;&esp;“孩子都在国外，一时间赶不到场，还得委托远房亲戚来帮忙办丧事。”

&esp;&esp;“走得有点孤独呢。”

&esp;&esp;来往的邻居议论纷纷。

&esp;&esp;自行车的车轮慢慢停在门前，半夏看着厅堂中那张黑色的照片，老人家笑吟吟的面孔和往日见着时一模一样。

&esp;&esp;半夏每一天早晨都起得很早。每一天呼噜噜踩着脚踏车穿过村路的时候，基本都能看见这位晚年孤独的老人，日复一日早早坐在门槛上发呆。

&esp;&esp;路过的时候和她说几句话，帮忙倒个垃圾，她就会像这样笑吟吟地拉住你的手，和你念念叨叨上许多话。

&esp;&esp;都说被亡者留下之人最痛苦。

&esp;&esp;其实即将撒手离开的那个人心中才最是煎熬的吧？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走到尽头，心底的惶恐不安无人得知。哪怕对着人世间百般眷恋千般不舍，却终究也无可奈何。

&esp;&esp;半夏第一次认识“死亡”这件事，是在她六岁的那一年。隔壁教自己小提琴的慕爷爷生了一场大病，去了医院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esp;&esp;慕爷爷的院子，也和这里一样细心地种满了漂亮的鲜花。

&esp;&esp;他是半夏的小提琴启蒙老师。当年，如果不是他拉着半夏的手，几次三番地找到母亲说，“这孩子实在有学音乐的天赋，别辜负了这样的才能。”

&esp;&esp;半夏的母亲当年只怕是很难咬下牙，同意她拿起小提琴的。

&esp;&esp;童年时期皮得不行的半夏，不知为什么就特别能在那位爷爷身边坐得住。听他醇厚动人的琴声在花树间穿梭，一听就是一个下午。

&esp;&esp;他手把手地教自己怎么样持琴，握弓，大臂小臂如何用力。掰着自己的手指，教她拉出第一串好听的琶音。

&esp;&esp;可是突然有一天，那个院子的门上就贴了这样一块红色的布条。院子里来来往往着一些不认识的大人，人人满面悲色，哭声频起。

&esp;&esp;从那天起，慕爷爷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妈妈也不让自己再去隔壁的院子里玩。

&esp;&esp;“不能再过去了，你慕爷爷没了。”

&esp;&esp;“什么是没了？”

&esp;&esp;“没了就是以后都见不到了。”

&esp;&esp;以后都见不到了，这句话是对还活着的人而言。

&esp;&esp;至于亡者，黄泉碧落去了何处，其实是不得而知的。

&esp;&esp;有人念着也好，无人想着也罢。世间的情缘爱恨，红尘万丈终究已和他再无勾连。

&esp;&esp;活在世间的亲人，再是锥心锥肺，伤心欲绝也无济于事，万丈红尘里是找不着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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