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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明姬就要挣脱令秦川的手，往外跑。令秦川毕竟力气大，死死拉住了她，说道：“绾绾，别去，元宵节看死人不吉利。”明姬眼睛通红，嘶喊道：“我不怕！我要去看红木姐姐，去看湘羽姐姐，去看侍候过我和我父皇的每一个人！”令秦川只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人重重地锤了一拳，痛到没有办法言语。他皱紧了眉，勉力出言：“别去，真的不吉利，会做噩梦的。”明姬被他牢牢箍在怀里无法动弹，却还是用尽全力挣扎，说出来的话又尖锐又大声：“我还怕什么不吉利？薛明北不是都在我宫里杀人了吗？上百条冤魂在永渝殿上方飘着呢，这是我的罪！”“不是，不是你！”令秦川也提高了音量，眼神中渐渐透露出少见的迷茫，上百的人命，到底是谁的错？如果他没有带明姬出去看什么花灯和烟花，丞相根本找不到机会这么对明姬。可是，就算丞相这一次找不到机会，肯定也会有下一次，只是时间早晚罢了。明姬迟早要面对这样的局面。正文狂乱殇明姬挣扎累了，停下来喘了一会儿气，手无力地垂下来，指甲缝还沾了一些鲜血。那是她挣扎得急了，尖尖的指甲不小心划破了令秦川的手，而留下的。一番挣扎好像把明姬的力气全都用尽了，她的身子渐渐软了下去，本来充满了狂乱的通红的眼睛也只剩下一片灰暗。令秦川觉得自己的心一颤。他颤抖地放开了自己的手，抬手拂了拂明姬凌乱的头发，极力柔声道：“去吧，绾绾，去看他们最后一眼。这一生，你都要记住他们，记住这个晚上。”令秦川这样说的时候，没有想过，后来明姬真的把这个上元节的晚上记了一生。明姬听到令秦川的话，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好像又来了力气，跌跌撞撞地往平日里用来处罚宫人的院落跑去。令秦川也跟在她后面，却没有靠近，似乎只是想默默看着明姬的举动。跑得越近，那股令人几欲作呕的血腥味就越发浓烈起来，但是明姬好像丧失了嗅觉，只顾向着目的地跑去。终于，那个院落近在眼前，里面还有几个宫人在清理着尸体，虽然心里有着怨言，可是她们没有一个人敢违抗薛丞相的命令。她们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也落得和她们正在处理的尸体一样的下场。明姬毫不犹豫地跨了进去。那些宫人一惊，看清楚来人是明姬之后，都慌忙地下跪行礼：“奴婢（奴才）参见陛下，陛下万岁。”明姬恍若未闻，只是看着那满地的没了生气的昔日宫人，看着那满地的鲜血淋漓，渐渐无助地蹲下了身子，缓缓用双手抱紧了自己。宫人们不知所措地站着，也不知道上前把明姬扶起来。令秦川就站在院落门口，静静地看着明姬，眼神里是和黑夜一样的暗，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看起来却莫名让人心惊。明姬又想起红木姐姐，开始一具一具尸体地翻找，神态狂乱得仿佛有鬼附了身。“红木姐姐，红木姐姐，你在哪里？”“陛下！”看到这么疯狂的动作，之前呆呆的宫人们终于有了动作，争先恐后地想去拉走明姬。“退下！”令秦川突然冷冷地大喝一声，宫人们脖子一缩，都尴尬地放下了手，脚步也僵硬地停住了。明姬却还不懈地翻找着那些尸体，鲜血把她的双手和衣服染得一片鲜红。“皇……皇夫，陛下她……”有胆大的结结巴巴地开口，希望令秦川可以告诉她们应该做什么。“全都离开，今夜你们看到的事，都当做一场梦，不许外传！”令秦川往日微笑着的脸庞此时尽是冰霜般的寒意，浑身也散发着不容违逆的气势，让人不敢逼视。“是。”宫人们管不了那么多，只想先保住自己的小命，都纷纷退出了这个修罗场般的院落。“红木姐姐……”明姬终于找到了红木的尸体，立马安静了下来，几乎是喃喃着说道。红木十四岁的身体还那么瘦弱娇小，静静地趴在自己的血泊里，身上只草草盖了一块白色的绸布，后背上的血把绸布都浸透了一片血红。正文悲伤吊唁红木死得很痛苦吧？她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了哪怕一点点的血色，表情扭曲着，小小的苍白的嘴唇被她自己咬出了血痕，已经凝固了。她的头发也很凌乱，湿湿地贴在也沾满了血的脸庞上，一片片雪花落在她乌黑的发上，鲜明得触目惊心。“红木姐姐！红木姐姐……你起来，我现在就让你回家去，好不好？我还记得你说过，民间的糖炒栗子最是好吃，我给你钱，数不清的钱，你把全城所有的糖炒栗子都买了我也不拦你，你起来好不好？你怎么能不见一见你的父母……”明姬伸手抚上了红木冰凉的脸，却又烫手一样猛地缩回来，最后一边呼喊着伏在红木的尸体上痛哭。明姬哭得越来越撕心裂肺，越来越大声，到最后已经哭到声噎气结，肩膀一直在抖动着，眼泪还是不断地流出来。明姬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伤心，都要在今天一次性地全都哭出来。那哭声同样也撕扯着令秦川的心。他很想过去把哭泣的明姬紧紧抱在怀里，不让她再哭下去。可是他不能。明姬必须要明白，她自己不强大起来，就永远保护不了她想留住的人。身为君临天下的君王，软弱是最大最致命的缺点。任何骨子里软弱的君王，都没有可能流芳百世。就让她一次性哭个够吧，以后，再也不能让她哭了。再想哭，心里再悲伤，再委屈，也得把眼泪咽回去。今夜的上百条人命，他一定会亲自替她讨回来。这么默默想着，令秦川漆黑如墨的眼里滑过冰凉的光芒。明姬觉得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悲伤过，父皇去世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多人，这么多无辜的人，都是因她而死，如果不是她一味沉浸在悲伤里，秦川哥哥不会想到给她放烟花，这么多人就都不用死。方才她说放红木姐姐回家探亲的时候，红木姐姐那欣喜若狂又万分期待的灿烂笑容总是在明姬脑海里不断回荡，可是那曾经生动的笑容现在已经被冰冷地定格。还有湘羽。虽然她是薛明北的人，可是毕竟也尽心尽力侍候过她，明姬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也给明姬讲过很多笑话逗明姬开心。甚至明姬回来的时候湘羽还和明姬说过话，可是现在也只剩下冰冷的一具尸体。湘羽凄厉的求救声还在一遍遍回响：“陛下！陛下！陛下救救奴婢！……”是她没用。她一定辜负了父皇的重望。九泉之下的皇室列祖列宗，肯定也失望透顶。她将会受到后世无尽的唾骂，甚至，还会拖累父皇也背上恶名。不，她不要！突然，明姬晕了过去，脸就贴在红木那片已经凝固的血污上，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明姬！”令秦川一惊，连忙大步走过去，把明姬娇小的身体裹在怀里。双手摸了摸明姬的脸颊和额头，竟是不寻常的一片滚烫。但即使有上好的狐皮大氅裹着，明姬的身体也是一片冰凉，与脸和额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明姬……居然发烧了，但令秦川竟然现在才发现。不容多想，令秦川抱着明姬就直往永渝殿内殿跑去。他的心在胸腔里狠狠跳动着，那一刻，他真希望发烧晕倒的是他自己。正文发高热看到令秦川抱着昏迷的陛下火急火燎地跑回来，守在门边的宫女们也是惊慌失措。丞相是说要她们监视陛下的起居，但没说过可以允许陛下有一点闪失。有几个宫女想要从令秦川怀里接过明姬，却被令秦川漆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冷冷一瞥，心里一害怕，就不由自主地缩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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