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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说到这里,牧碧川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肃然点头:“聂侍郎与咱们家从无恩怨,上次朝议,还多亏了他美言,这回又救了你的性命,我统共只有你一个嫡亲的妹妹,这等大恩,若有机会,定要报答!”
&esp;&esp;牧碧微虽然心里也对聂元生极为感激,但也知道聂元生为人狡诈,而自己的兄长,无论嫡亲的大兄还是表兄们比之聂元生都忠厚得多,却不想牧碧川因此被聂元生套住,她忙道:“这恩是我受的,自然该我自己来还,大兄也不必太过挂怀……”
&esp;&esp;“这是什么话?”牧碧川是个执拗的性子,他一向爱护妹妹,牧碧微纵然有越俎代庖的作为,牧碧川寻常也是不计较的,但他认定了的事,却不容人违背,正如同先前决定向何家提亲一样,当下责备道,“人道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又何况是救命之恩?!何况聂元生救的你难道无亲无故吗?阿爹就你一个女儿,咱们牧家上下三代,仅你一女,你为了我与阿爹入宫,家中连祖母在内都已觉得对你愧疚无比,若再在宫中出事,这叫我等如何自处?他救了你,等若对我牧家上下有大恩,就是祖母、阿爹在这里,断然也是如此说的!你自己报答是一回事,我等为你骨肉至亲,岂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这岂是做人之道吗?”
&esp;&esp;牧碧微也知道自己这个大兄的为人,她自小备受宠爱,又被闵如盖刻意纵容,以养成骄矜刁蛮之气,免得在徐氏手里吃了亏都不敢说,长辈的溺爱,使平辈里敢与她相争者几乎无有,因此自小没有惧怕过什么,惟独头疼牧碧川的性子,如今见他果然就在思索着怎么报答聂元生了,心中顿时有些后悔,转念又安慰自己,聂元生既然豁出灵药救下自己,想来也不至于就害了牧碧川。
&esp;&esp;又听牧碧川忧愁道,“只是聂侍郎行这等侠义之事,我们却偏生不能声张,何况如今他贵为天子近臣,纵然阿爹身为清都尹,品级远在其上,但陛下鲜少临朝,政事都由左右丞相处置……却也无从报答。”
&esp;&esp;“大兄不如使人查出此药的来源,设法再还一瓶与聂元生。”牧碧微咳嗽了一声,道,“我想这样的东西总也不嫌多的。”
&esp;&esp;“此药定然珍稀,但望咱们有这个机会吧。”牧碧川郑重的收起瓷瓶道,但他语气颇为自信,牧碧微察觉到了,心下微动,顿时联想到了之前方贤人所言之事,便复问道:“大兄,咱们牧家在西北的势力如何?”
&esp;&esp;牧碧川不防她问出了这么一句来,怔了一怔才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esp;&esp;这等事情,向来只有牧碧川有资格知道,牧碧微身为女郎,问出来已是不该,不过是牧碧川对她有愧,又一向溺爱她,所以才不计较罢了。
&esp;&esp;“春狩前,冀阙宫的方贤人寻了我去,向我提起她的妹妹、从前在太后宫里服侍的宫女方丹颜,说想给方丹颜在西北寻个合宜的亲事,我与方贤人虽然谈不上仇怨,但先前陛下不满太后放到宣室殿的两个青衣多嘴,将她们赶走时被方贤人阻拦,当时方贤人很被发作了一番。”牧碧微道,“那两个青衣被赶走之事,与我却有些关系——最紧要的是,那方贤人也是太后宫里出来的,闻说是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就到了桂魄宫伺候的。”
&esp;&esp;牧碧川凝眉片刻,才斟酌着道:“我听阿爹说过,牧家先祖在前朝时奉魏帝之命镇守西北,为了表决心,连着家眷一起带了过去,子女长大,也在当地婚娶,因此西北牧氏,若无魏亡之前的柔然事,到如今也差不多能算个世家了,前魏亡故天下大乱的十几年里,咱们的祖父凭着手中三千牧家军,很是扶持过高祖皇帝,所以才有了高祖、先帝两朝皇室对牧家的扶持。”
&esp;&esp;他说的含糊,但牧碧微也听出来一些:“如此说来,虽然如今咱们家人丁单薄,但在西北,却还是有些根基的?”
&esp;&esp;“也不过是守边之时军令下的迅速些、底下欺瞒的人少些,再加上可用之人多一点罢了。”牧碧川想了一想,觉得方贤人此举的确有奉了太后之命刺探牧家势力的嫌疑,他怕牧碧微估计错误,将来不要在宫里出了差错,觉得不妨把话再说透一点,当下便细细解释,“当年咱们曾祖及以上长辈并其他房里的人都在雪蓝关下战死,部将也鲜少有幸,所以要说在西北的根基,除了名头外,还是跟着祖父留在邺都的那三千邺家军,他们虽然在战乱中许多人也战死疆场,但都是土生土长的西北人,西北亲戚宗族论来论去,如今的军户差不多都是他们的后辈或亲眷,我牧家先祖待士卒素来不错,这口碑口口相传到了本朝依旧如此,所以比之倪珍、曲夹,阿爹当时自请赴边时虽然年轻,但的确很占了便宜。”
&esp;&esp;牧碧微沉吟着,当年牧家奉魏神武帝之命星夜飞驰入邺都扶持幼帝登基,奈何柔然趁机进犯,迫使牧家众人不得不分兵而行,曾祖牧驰、祖父牧寻继续赶往邺都,余人回救西北,然而魏室内乱的早,误差一日,幼帝身故——在这种情况下,牧驰、牧寻景遇尴尬,也只能从乱七八糟的魏室里保下了神武帝的小公主聊尽人事,这便是如今的温太妃。
&esp;&esp;那三千牧家军,本也是牧驰回救雪蓝关时,留给牧寻的,当时的借口或许是用来镇压邺都乱局,但实际上,却有很大部分是为了保护温太妃。
&esp;&esp;毕竟牧家世代忠良,魏神武帝驾崩前特以社稷与幼帝相托,不想却因迟了一步使神武帝唯一的子嗣夭折在皇室内乱之中,固然公主不能登基,但对于牧家而言,到底也算是尽力为神武帝保全血脉了。
&esp;&esp;——魏神武帝英明果敢,是前魏末年时难得一出的明君,只可惜天不假年,这也是前魏气数已尽……他在驾崩前也知道自己的幼子压制不住皇室其他人的野心,这才有急诏牧家军入邺都保幼帝登基之举,而这一点,牧家不会不知,但西北有柔然,大军不可能动,所以赶赴邺都的,必然是部分精锐!
&esp;&esp;后来牧驰回援雪蓝,留给牧寻保护温太妃的,自然也是精兵。
&esp;&esp;这三千兵马要保护一个压根就无法继承帝位的公主,还是声名不显的小公主,在乱世之中其实也不算难,毕竟柔然虽然趁中原内乱夺了扼云、苍莽二关,但雪蓝关终究守住,牧家在西北的根基当时仍在,牧驰带着公主往西北一跑,想来护她平安长大不难……可为什么,温太妃后来,是在高祖膝下长大,甚至还做了先帝为王时的侧妃?
&esp;&esp;牧碧微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温太妃乃高阳王的生母,高阳王是先帝的幼子,又是庶子,论理,有三个嫡兄在前,姬深又还是梁高祖亲自指定的储君,如今继位也有五年了……高太后自己娘家势大,又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esp;&esp;但,牧驰既然特特留下牧寻并三千精锐以保护幼时的温太妃,定然是已看出当时魏室的亟亟可危,三千牧家军……牧碧微虽然没上过战场,但自小牧齐留在邺都的年老旧部幕僚为牧碧川讲解一些兵法,说到实战,尝引前魏末年的牧家军精锐为例,道三千牧家军,足以摧城——虽然是小城。
&esp;&esp;那时候牧碧微曾在旁听过一些,她隐隐猜测到,当年曾祖留这三千人,未必没有见势不妙,让牧寻带着温太妃赶回西北的打算!毕竟那时候雪蓝关未破,牧氏族人还没有被屠戮一空,虽然柔然趁虚而入,但牧家在西北经营几代,谁也没想到会败得那么惨!
&esp;&esp;至于为什么不立刻带走温太妃,这也是因为她固然是女子,但始终是宗室之女,魏神武帝当时唯一存留的血脉,牧家再怎么受魏神武帝信任,也不可能随意把公主带离皇室的范围——解玉也说,魏室最乱的时候,牧寻请了姬敬将温太妃接到邺都外皇庄暂住,用的是染病避疾的借口,离了皇宫也有皇庄,不到前魏覆亡,或者情势危急到了不得不走的地步,牧寻是不肯轻易背上挟持公主的名声的,毕竟那时候牧氏人丁兴旺,上上下下几代子孙,牧寻要为魏神武帝尽忠,却也要尽量保住牧家家声。
&esp;&esp;牧碧微抬起头来,慎重道:“温太妃的身份,西北有多少人知道?”
&esp;&esp;犀角
&esp;&esp;亥初时分,姬深沉着脸,挥退众人,独自进了寝殿,一刻后,顾长福悄然而至,守着殿门的阮文仪抬眼看了他一眼,顾长福一礼,低声道:“义父……”
&esp;&esp;片刻,阮文仪皱起眉,狐疑的打量着顾长福,然而后者神色不动,半晌,阮文仪才对身后两个小内侍挥了挥手,其中一人会意,壮着胆子轻轻叩响了殿门,内中立刻传来瓷器破碎声,姬深怒道:“滚!”
&esp;&esp;“陛下……”阮文仪小心翼翼的才开了个口,立刻被打断。
&esp;&esp;“滚下去!”姬深冷斥。
&esp;&esp;见状,顾长福忙一撩袍角,跪倒在地,扬声道:“陛下,奴婢顾长福,求陛下容奴婢说一句话,就一句!”
&esp;&esp;他知道姬深如今正在暴怒,也不敢肯定他会答应,忙急急道,“清都郡尹在外求见!”
&esp;&esp;“牧齐?”殿内传出姬深的冷笑,过了片刻,姬深一字字道,“宣!”
&esp;&esp;阮文仪与顾长福都是长出了口气——虽然牧齐来后,姬深很有可能会狂怒之下,连带他们这些近侍也免不了被殃及,但总比叫姬深满腔怒火无从发泄、若一旦因此伤了身体,他们可担不起太后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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