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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眼下正是三月底,四月初的时候。黄河的水流颇急。真的被姓禄的狗官堵在北岸,大伙很难强攻过去。而眼下留在徐州城的,只有后军都督潘癞子所带的一万多老弱。并且潘癞子本人在去年徐州保卫战中身负重伤,至今还有一条胳膊不太听使唤,根本无法像以往那样亲自带队冲在齐心
&esp;&esp;半夜强渡,每人只抱着一段木头杆子,这简直就是九死一生的勾当。众将领闻听,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看向毛贵的眼神里再度充满了钦佩。
&esp;&esp;那毛贵却好像根本不知道危险是何物一般,想了想,继续说道:“此事不需要人多,有我们前军就足够了。大总管和诸位哥哥今夜只管休息,明天早晨咱们齐心协力,让姓禄的狗官知道知道咱们徐州军的厉害!”
&esp;&esp;“这。。。。。”芝麻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愣愣地看着毛贵,嘴角上下抽动。半晌,才将大手用力向下挥了挥,沉声说道:“好兄弟,你尽管去。做哥哥的明天在对岸等着你!”
&esp;&esp;“毛贵,需要什么东西,你尽管说。只要我们能拿得出来的,全都给你!”彭大、魏子喜等人激动地围上前,愿意把自己手中的任何物资与毛贵分享。
&esp;&esp;“诸位哥哥的好意在下领了!”毛贵笑着拱起手,四下里做了个罗圈揖。“既然是偷偷地渡河,东西带多了反而是个累赘。这笔账先记下来,等明日灭了那姓禄的狗官之后,毛某再派人登门向诸位哥哥讨要!”
&esp;&esp;“你倒是不傻!”众将哄笑,挨个走上前,或者在毛贵肩膀上捶打两下,或者张开双臂跟他抱一抱,以壮行色。
&esp;&esp;“我军中还有些酒水,全拿给你。临下河前给弟兄们喝上一口,好歹能暖暖身子!”轮到朱八十一,他轻轻在毛贵胸口捶了一下,低声说道。
&esp;&esp;这季节虽然已经是春末,黄河水依旧冷得厉害。徐州和萧县一带出生的子弟虽然个个都有一身好水性,但此去泅渡,恐怕也有许多人要活活冻僵在黄河当中。所以只要有可能让更多的弟兄们平安到达对岸,朱八十一宁愿倾尽自己所有。
&esp;&esp;前军都督毛贵听到了,立刻将手伸过来,在朱八十一肩膀上搂了一下,笑呵呵地说道:“那敢情是好,我麾下许多弟兄就好这一口。回头我就派人去拿,有多少我都包了!”
&esp;&esp;“我那也有!”
&esp;&esp;“我那有茱萸和生姜!”
&esp;&esp;“不劳哥哥去取,我回头找人给你送过去!”
&esp;&esp;其他将领得到提醒,也纷纷开口表态。愿意尽最大努力为毛贵提供支持。
&esp;&esp;“你走的时候,跟大总管约个时间。差不多你那边开始泅渡时,我派人在这里也发起佯攻。一则吸引逯某人的注意力,免得他发现了你。二来,也能疲他的兵,让他的人明天早晨提不起精神!”长史赵君用心思最细,见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开始着手完善整个渡河计划。
&esp;&esp;“我去,打胜仗俺老彭未必会,糊弄一下那姓禄的,总不至干得太差!”右军都督彭大立刻走上前,瓮声瓮气地说道。
&esp;&esp;“俺们,俺们风字营一直闲着。俺们风字营愿意替毛都督分忧!”风字营新任统领魏子喜也走上前,主动请缨。
&esp;&esp;“都不用,赵某亲自去。你们大伙都休息!养精蓄锐!明天一早,跟姓禄的狗官决战!”赵君用摇了摇头,决定亲自动手布置疑兵。
&esp;&esp;看众人脸上都写满了失望,他想了想,继续说道:“诸位要是有心,就把各自麾下最精锐的弟兄连夜挑出来。河上的浮桥太窄,所以明天第一波过河的人,必须是精锐中的精锐。一定要扛得住禄某人的狂攻,给后续的弟兄砍出一块过河的空间。如此,才能与毛兄弟配合到一处,打姓禄的一个措手不及!”
&esp;&esp;“那。。。。。”众人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却非常不甘心。嘴唇濡嗫着,迟迟不愿意领命。
&esp;&esp;芝麻李见了,便又挥了一下胳膊,大声说道:“军师说得对,咱们的力量要留在明天早上。马上散了,给我回去挑人、睡觉。明天早晨辰时,每个人带着五百精锐,给老子去浮桥那集合。老子冲第一波,其他人,按照左军,右军,中军和山、火、林、风这个次序,依次往对岸冲!”
&esp;&esp;“是!”众将答应着,躬身领命。然后又依次走上前跟毛贵抱了抱,快速退下去做临战前的准备。每个人心中都暗暗发誓,决不让前军兄弟的性命白白牺牲掉。
&esp;&esp;朱八十一也跟着大伙一道出了中军帐,回到自家的左军营地之后,命令战兵立刻解散,各自回帐篷养精蓄锐。而他自己,却躺在羊皮铺成的临时床榻上,辗转反侧。
&esp;&esp;他有个兄弟叫毛贵,为了给大伙创造过桥机会,连夜带领手下弟兄泅渡黄河去了。他有个兄弟叫芝麻李,明天过桥时,会带领亲兵冲在最前方。他还有个兄弟叫做彭大,平素话不多,却愿意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他还有个兄弟叫赵君用,小心眼,爱算计,今夜却要带着麾下弟兄在浮桥上折腾一整夜,只为让大伙都能睡个安稳觉,明天早上打仗时能鼓足了精神。
&esp;&esp;而他,却在纵容自己的属下,悄悄地算计这些人,利用这些人。芝麻李派左军在攻略砀山、虞城和下邑等地,明显与苏先生当日的建议有着惊人的巧合。要说苏先生在这里边没起到任何作用,朱八十一打死也不敢相信。虽然,他到现在也没琢磨明白,苏先生是怎样做到这一点的。
&esp;&esp;“上次我拒绝苏先生的提议时,态度就该更坚决一些!”想到当日的情景,他心里愈发觉得不舒服。当日他肯定没有答应苏先生和于司仓的提议,但若说当日他没有动心,他自己都觉得脸红。独立门户的诱惑是实实在在的,左军与徐州红巾这个大家庭的疏离感,也是实实在在的。这种感觉,其实不光苏先生、于司仓等人有。即便是朱八十一自己,也同样能清清楚楚地意识得到。
&esp;&esp;特别是在武器配备和军容军纪两方面,双方之间的距离一直在逐渐拉大,而不是慢慢缩短。就像两列并头而行的马车,一个已经换上了全钢的车轮和车轴,另外一个却保持这木头与铆钉的古朴,这两者之间,能长久地齐头并进下去,才怪。
&esp;&esp;迷迷糊糊地想着,他就觉得自己从床榻上飘了起来。飘飘荡荡地离开了营地,来到了汹涌澎湃的黄河岸边。看到前军都督毛贵精赤了上身,抓起盛酒的水袋灌了几大口,然后将其抛给别人,将自己的钢刀用绳子拴了挂在脖子上,一纵身跳进黄河。
&esp;&esp;巨大的浪头拍过来,毛贵的身影立刻消失不见。但其他弟兄却好像根本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一般,一个接一个喝了酒,以与毛贵同样的姿势,扑进了滚滚浊流当中。黑夜里,没人敢点起火把,只有头顶上的星星,照亮他们明澈的眼睛。那一双双眼睛在河水中瞪得老大,排成长长的一串,向着对岸移动,移动,缓缓移动。而远处的河岸,却像长了腿一般,不断后退,后退,快速后退。又一个巨浪拍过来,整条黄河都消失在长夜当中。
&esp;&esp;“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雄壮的鼓声响起,将他的灵魂迅速从梦境里拉回现实。“都督,请贯甲!”徐洪三带着几名亲兵跑进来,从床榻上拉起他,七手八脚将两片板甲朝他身体上扣。
&esp;&esp;“天亮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朱八十一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低声追问。
&esp;&esp;“寅时三刻,大都督命令全体用餐,一刻钟后,在浮桥前集合!”徐洪三一边帮他系着绊甲丝绦,一边快速回答。
&esp;&esp;“去给我拿早饭!清淡些,不要肉食!”朱八十一挣扎着推开他,低声命令,“其他琐碎事情,我自己来!叫伊万速去整队,要一个刀盾兵百人队,两个长矛兵百人队。再加一个弓箭手百人队和一队掷弹兵。火炮就先不用了,浮桥太窄,推着它们容易堵住桥面。再让王大胖子去弄绳子和羊皮筏子,岸边候命,随时准备从河道里头捞人!”
&esp;&esp;“是!”徐洪三记性着实了得,将一连串颠三倒四的命令刻在心口上,大声答应着跑出了帐篷。
&esp;&esp;“给我水!”朱八十一从另外一名亲兵手里抢过水袋,狠狠地灌了自己几大口。冰冷的泉水,立刻顺着喉咙直抵肚脐。这下,他终于彻底醒了过来。在其他亲兵的伺候下,迅速戴好头盔,将上次战斗中缴获来的宽刃大剑挂在腰间。然后快步走到了帐篷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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