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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烨勾唇,颇有怒极反笑的姿态。他的高贵同倨傲都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同紫禁城里大多数主子的装腔作势截然不同。当他皮笑肉不笑地注视你,便会让人毛骨悚然。陆妍笙被他的目光看得一怵,她当然知道这是严烨生气时才会有的表情。脸孔的下半截勾起笑容,上半截却阴冷如寒冬腊月,只消看一眼便使人不寒而栗。然而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恶向胆边生,索性破罐子破摔要过过嘴皮子的干瘾。她上下打量他一番,摆出副无赖的架势,抚着下巴做出副琢磨的样子,&ldo;厂公是不是想姑娘了?本宫听说宫里许多有头有脸的内监都兴找个对食,您这气度人才,找个什么样的对食找不着呢?等回了紫禁城,本宫帮您好好物色物色,也赏您几个年轻漂亮貌美如花的宫女。&rdo;严烨气得肺都开始隐隐作痛,她却还是聒噪着,&ldo;您喜欢什么样儿的?高的还是矮的,胖的还是瘦的?&rdo;她思索着,忽而又摆出副为难的神色,抚掌叹息道,&ldo;这桩事也真是够费神的,可惜厂公您这样好的样貌,却终究是个……&rdo;她嘴里的话说出的话愈发不着边际,严烨漠然打断她,&ldo;娘娘若不依,恐怕今后就再见不到玢儿了。&rdo;&ldo;……&rdo;陆妍笙一滞。严烨的双眸神色冷漠,他看着她,忽而一笑,&ldo;娘娘,一个吻,方可换玢儿一条命。这笔买卖,您一点也不亏。&rdo;她双肩一跨,起先的伶牙俐齿气势如虹在瞬间被抽了个干净。她绝没想到他竟然会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拿玢儿的性命要挟她,不过他既然能把话说出来,陆妍笙就相信严烨绝对做得出那样的事。东厂是群什么样的人她太清楚,她气得浑身都发抖,这个宦官竟然无耻到这样的田地,手段卑劣至斯,真是可恶之至!她愤愤地抬眼,却见他面如冠玉,神色如常,微微低垂着头,仿佛正等着她的决定。陆妍笙微微合起眸子,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亲他就当亲一条哈巴狗,两幅嘴皮肉挨一下就过了的,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她在心底不住地安慰说服自己,终于鼓起勇气睁开眼,朝着他走近几步。严烨的眼帘掩映,浓密纤长的眼睫下有眸光跃动,他的面容俊美温润,映衬着清凉的月色,一身白袍翩然似仙,巍然如神。陆妍笙有一瞬间的失神。她慌慌张张地别开眼不去看他,暗啐自己是扶不起的阿斗。她望着别处,两只微微颤抖的小手缓缓地举起来,搂上他修长的脖颈。他的神情仍旧淡漠如水,唯眼眸专注地凝望她,里头透出丝丝难以描绘的情绪。不过亲一口,挨一下就完事的。她安抚自己,终于咬牙下定决心,狠狠闭上眸子踮起脚朝着他的唇印了上去。她唇齿间流淌着一种难言的芬芳,像是清甜的花蜜,温暖柔软的唇瓣覆上他的薄唇,教他心底溢出一声叹息。往时他将所有的情绪掩藏得太深,是以不曾察觉,原来自己竟然是如此怀念着她的唇,她的吻,甚至她发间的香味。陆妍笙的本意不过蜻蜓点水,她松开了搂着严烨脖子的双手,预备退开。然而就在这一瞬,她感到腰间一紧,两只铁壁缠绕上来,如藤蔓一般绕上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狠狠地压了回去。她骇然失色,别开脸惊呼,&ldo;严烨……&rdo;她太过慌乱,甚至喊出了他的名讳。他第一次在她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讶叹这两个字竟能如此悦耳动人。她还想说话,之后的嘤咛却被他尽数吞入口中。像是沙漠中干渴太久的旅人终于尝到了甘美的泉水,他的舌趁虚而入,在她娇嫩甜美的唇舌间攻城略地。他的吻带着浓烈的侵略气息,混合着极为寡淡的茶香,同她慌乱的小舌勾缠在一起,难分难舍。?☆、禁门逐客?从大化离去后一晃又过了好几日。这日又在落春雨,淅淅沥沥的雨串子直直地射入大淮河,声响极大,如巨珠宏灌如沧海,渐起丈高的水浪,又渐渐平复下去。如此往复循环,竟从清晨直直地下到了日暮。玢儿捧着个紫檀木四季君子托案入了舱房,将托案上的晚膳一样样地摆到了桌上。午膳仍旧纹丝未动,她嗟叹着,抬眼望向面朝里躺在牙床上的人,软着嗓子蹙眉说,&ldo;主子,都好几天了,您不吃东西怎么成呢?&rdo;床上的人懒懒散散地嗯了一声,声音慵懒得像是没睡醒,&ldo;你退吧,我要睡会儿。&rdo;玢儿原还想再劝几句,却被这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了。自打那日从大化夜市上回来后,她家娘娘便活脱成了真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若非前日被她和音素硬逼着喝了一碗燕窝粥,可就真粒米未进了。她心头三分疑虑七分忧扰,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娘娘这么不吃不喝总归不是个办法。玢儿在陆妍笙身旁伺候了十来年,还真是头回见主子这副模样。她家主子是名门闺秀里的仙葩,一向学不来伤春悲秋悲天悯人,若这样的事儿搁在别个小姐身上,她还能想得通,可落在妍笙身上,她压根儿没法接受。主子这副模样,显然是有心结。玢儿平日里话本子看得多,见她这般情态,自然而然便同情情爱爱联系到了一堆去。她唬了一跳,被这个猜测震了震神,又探头看了看卧在榻上好几日的陆妍笙,终于下定决心问个清楚。如是一想,玢儿便把托案搁在了一旁,蹑手蹑脚地朝着牙床挪步过去,挨着床沿坐下来,又伸手轻轻搡了搡陆妍笙的肩头,&ldo;主子,咱俩打小无话不说,您究竟有什么心事,跟奴婢说说啊。&rdo;妍笙仍旧面朝里地躺着,听见玢儿的话也没什么反应。她睁着眼定定地望着床榻里侧的木壁,怔怔的似是神出。唉,其实玢儿说的没错,她们贯是是比亲姐妹还亲的,有什么话都能摆在床头上讲。可这回非比寻常,她的确是有心事,可这心事让她怎么开得了口?难不成让她挨着玢儿的耳朵偷偷摸摸地说,&ldo;我教严烨强行亲了嘴。&rdo;这丫头八成会直接吓得掉淮河里去吧!陆妍笙垂头丧气,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好几遭,接着又一个猛子从榻上坐了起来,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一处。大梁的民间有种说法,说的是人死后,若是喉咙管里还存了一口气,便会起尸,也就是俗话说的诈尸。如今她这阵仗同诈尸简直没两样,直把玢儿吓得不轻,她白着脸伸出手在妍笙眼前挥了挥,小脸一垮急道,&ldo;坏了坏了,我还当有心事,合着是中邪了!&rdo;陆妍笙扶额,推了一把她的胳膊,斜眼乜她道,&ldo;我看你才中邪了。&rdo;说完便又仰头倒了下去,面朝着舱顶,用十五岁的脸叹出口五十岁的气。玢儿见她总算有了反应,当即面色一喜,手肘撑着床榻挨着她靠上去。她正要说话,却又似乎顾忌,因抬起眸子四下打望了一番,这才凑到妍笙耳边道,&ldo;主子,您就老实跟奴婢说了吧……您有心事,是不是和厂公有干系啊?&rdo;妍笙教自己的口水呛了,她瞪着一双大眼睛直直地望着玢儿,脱口而出,&ldo;你怎么知道?&rdo;玢儿翻了个白眼,话语里头又有几分自得,&ldo;主子,您几日前下了道懿旨,说&lso;身子不爽不见外人&rso;,这多明显啊。整个儿船上能勉强算外人的也不过东厂那班子,您要不是躲厂公,还能躲小桂子不成?&rdo;听了这话,陆妍笙愈发嗒嗒若失,原来她做得这样明显,恐怕整个船上没人不知道她在躲严烨了吧。这可真是不大好,奴才们的嘴最不靠谱,不知道真相便只能瞎猜,自己瞎琢磨不要紧,若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可就闹大发了。她越想越觉得不放心,因蹙眉朝玢儿道,&ldo;这么,你传我的口谕给小桂子,让他给船上的厂臣内监都招呼一声,别闲着没事乱嚼舌头根。&rdo;玢儿听她这么说,眼神变得格外古怪起来,&ldo;主子,您这几日没吃东西饿昏头了吧?这样的嘱咐还消您操心么,厂公早把话撂下了‐‐若是教他听见只言片语,脑袋可就长不稳了。&rdo;妍笙迟迟地哦了一声,面上惘惘的。她伸手覆上双眼,心头的挫败感油然而生,叹息道,&ldo;是啊,以我的道行根本不足以同严烨周旋,我后知后觉才想到一步,人家却早把后头的几十步都给想好了。&rdo;听她这么说,玢儿感到万分的诧异。在她们眼里,厂公待主子是最尽心的,就连桂嵘私下都对她说,从没见厂公对其它主子这样好过。此时陆妍笙说这么些话,听在玢儿耳朵里,颇有几分恩将仇报的意味。她蹙着眉看陆妍笙,&ldo;主子,您还想着和厂公过不去呢?别吧,厂公待您可是忠心耿耿尽心尽力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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