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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第1页）

&esp;&esp;“陛下是在。”

&esp;&esp;他目光直接要望进她的眼睛里，语气是可怕的平和与笃定：“家丑就直接掩了吧，不用怕。”他目光下移，移向她的腹部：“这个孩子是怪胎，自然也不能要了。”

&esp;&esp;“不是这样。”腹下暖流阵阵，羊水已经破了，女皇强撑着咬牙切齿地否认。

&esp;&esp;外边雨声铺天盖地落下来，皇夫握着她的手腕，却罔顾她眼眸中的痛苦与挣扎：“林希道是你弟弟，不仅如此，他还是前朝余孽！先帝与陛下交代过罢，前朝那位六公主给他生了个小儿子，那小儿子后来是失散了还是死了都不得而知，只知他足上有印，而选官甲历上记录了林希道有一样的印。”

&esp;&esp;他英眸微微敛起，竟是带了一些嘲讽：“哪怕陛下不看吏部甲历，与亲弟弟欢爱时，竟连此都没有注意到？还是因为欢愉过了头，不记得这些细节了呢？何况陛下竟没有意识到你们长得是一样的漂亮吗？”

&esp;&esp;“他是如何在混战中活下来，如何去的江南，又是如何改名换姓变成今日这身份，该有的证据，都在这里了。”皇夫将那一沓纸从案上取下，按在了她剧烈疼痛的腹部：“哪怕陛下无所谓，他也一定要死。陛下能登上这个位置，是因为当时先帝除你之外再无他选，倘若此时留着这个亲弟弟，前朝旧臣会怎么做？不甘心在女帝之下的朝臣会怎么做？每一桩，都是对陛下皇位的满满威胁。”

&esp;&esp;他理直气壮说完，随后松开手直起身：“臣会替陛下解决掉这一切，陛下只需睡上一觉，待明早雨过天晴，一切便会好起来。”这时风雨入殿，他走出门去替她了断林希道，一内侍颤颤巍巍送了药进来，要除掉她腹中这个的怪胎。

&esp;&esp;但孩子即将降生，女皇的自我厌恶感也到了巅峰。

&esp;&esp;伴随着这强烈的自我厌弃与一滩污秽，李淳一来到了这个世上，同时也送走了她风华正茂的父亲。他被蒙在鼓里、甚至不知自己为何就招来了祸端，连一句辩驳也无法言说，就真的为她去死了。

&esp;&esp;李淳一听贺兰钦讲明当年父母“一夜反目”传闻背后的情委，整个人都怔住了。

&esp;&esp;她干涩的喉咙无法出声，自我厌恶感竟然也慢慢腾上来，脖颈间仿佛有一双手将她掐死了，一时间居然气也难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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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这时的女皇沉默走到皇夫病榻前，像报复当年她临产前被冷漠对待一样，不惜弄疼他般用力握住他的手腕，面目里更无半点善意，甚至掺了厌恶与狠毒：“你闭上眼就可以走了，有什么话留到阴曹地府与阎王说，朕压根不想知道。”

&esp;&esp;皇夫的呼吸十分沉重，但他仍努力弯起唇，低哑开口：“别的不说了，就讲一件——林希道。”

&esp;&esp;声音非常低，却将女皇的心狠狠挑了一下。此事带来的强烈自厌像心魔一样牢牢控制她多年，无一日能够摆脱。她当年也努力去求证过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甚至害怕李淳一会长成怪胎……然越恐惧，这些事便越像事实本身，噩梦也越发强烈清晰。

&esp;&esp;“陛下能靠近臣一点吗？”低哑声音再次响起，甚至有了回光返照的力气，竟然反握住了女皇的手，将同样虚弱的她拉近，贴着她用近乎叹息的声音道：“陛下是有多害怕自己犯错呢，竟然就那样信了我，那是谎话啊。”

&esp;&esp;女皇衰老的眸中惊骇一闪即逝，而这分明是她最不想面对的。

&esp;&esp;因这意味着，她全错了。

&esp;&esp;林希道的死是错，把李淳一当怪物也是错，对自己这么多年的惩罚也是错……她顿觉天地晕旋，额颞血管猛跳，连呼吸也在瞬间变得局促。但皇夫却死死攥着她，咬牙切齿中竟有一丝胜利的欢愉：“他是死得无辜，也死得可怜，你现在一定恨极了我。可是天藻啊，到头来你还是要与我同穴埋，只有我们才能长长久久地相守着。”

&esp;&esp;女皇想要挣开，但心中的力气却悉数被抽离，而他一个将死之人，却固执地死死拖住她，像怨恨丛生互相纠缠不放的根须，你争我夺，到死也不肯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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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

&esp;&esp;贺兰钦忽然起身点亮了案上的灯。

&esp;&esp;火舌在黑暗中猛蹿起来，瞬将李淳一的脸照亮。她下意识地闭了下眼，因觉刺目甚至偏头回避了一下。

&esp;&esp;贺兰钦捕捉到了她神情里的微妙厌弃感。

&esp;&esp;在此事上她与女皇简直出奇的一致——害怕犯错，会将无意“过失”悉数归揽到自己身上，甚至由此认为自己不堪。

&esp;&esp;她听到父亲“真实身份”这里，心中惊惧升到了极点，顿时连身体里流淌的血液都似乎变冷。还未待贺兰钦继续往下说，她也没去求证，厌恶感就不可控地翻涌了上来——

&esp;&esp;对自己是“怪胎”的厌恶。

&esp;&esp;难怪她出生后就被扔进掖庭，难怪女皇从不愿踏足她的住所，因为她生来就污秽罪孽。她后来没有长成怪物就应当觉得庆幸，又如何能够再能奢求其他呢？

&esp;&esp;她眼中的精气神一点点黯淡下去，贺兰钦却将案头灯芯挑得更亮。

&esp;&esp;他不徐不疾开口，打算接着将故事讲完：“我还未说完，你就迫不及待给自己审判，竟然对我的说法一点怀疑也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