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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裴饮雪张口就咬,她马上抽手,便见方才还镇定至极的裴郎猛地扑入她的怀抱,双臂紧紧搂住薛玉霄的腰,抵着肩头,泣泪湿衣。
&esp;&esp;薛玉霄浑身僵直,听到他的呜咽声。
&esp;&esp;裴饮雪抱得太紧了,他的手不安地攥住薛玉霄后腰的衣衫,手指轻微有点发颤。一股极为冰凉寒沁的气息落入耳畔,他压抑着泣泪的声音,只留下很清楚的抽气与调整呼吸的声音,唇瓣上被牙齿咬得通红。
&esp;&esp;薛玉霄伸手顺着他的脊背,茫然无措,试图安慰:“没事、没事。有惊无险。”
&esp;&esp;裴饮雪咬牙忍耐,泪如雨下,却憋着磅礴的酸涩委屈之意,执意道:“我没哭。”
&esp;&esp;薛玉霄抚摸着他的后颈,顺着道:“是是,你没被吓哭。”
&esp;&esp;“我不是吓的!”他的声音提高了些。
&esp;&esp;薛玉霄给足裴饮雪面子,附和说:“对,不是吓的。只是天上的雨不小心飘到了你脸上……别怕,我给你擦擦。”
&esp;&esp;她抽出一条手帕,搂着他的肩膀给裴郎擦拭眼泪。他紧抿双唇,眼眶微红,定定地凝视着她,喉结几度忍耐地颤动空咽。
&esp;&esp;她随身的手帕都熏过香,拂面便是一股馥郁温柔之气。裴饮雪垂着眼睫,被擦眼睛时也不躲,只是含糊地轻哼了一声。
&esp;&esp;薛玉霄擦掉他眼角泪痕,低语道:“什么雨啊,这么令人烦厌。裴郎眼泪珍贵,向来不会轻易施舍,怎么会哭了呢……”
&esp;&esp;裴饮雪扯了扯她手里的帕子,道:“含沙射影。”
&esp;&esp;薛玉霄道:“冤枉啊,我没有!”
&esp;&esp;两人说话间,李清愁忍不住撩起车帘查看情况。她先是对着帘子说:“这车帘割破了,到驿站整备时要换一个。”好像这帘子成精了,她来商议似得,旋即回过头来,两人已经从搂搂抱抱的姿态变得无比端庄,裴饮雪转过身去,薛玉霄稍稍挡了挡他的身形。
&esp;&esp;李清愁忍不住笑,对薛玉霄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我们之后的路会顺遂的。”
&esp;&esp;薛玉霄道:“你可收敛一些狂性,要是受了伤,回京袁家公子问起,我不知如何回答啊。”
&esp;&esp;李清愁却道:“狂悖刚毅、离经叛道之性,谁能比得过你?这话别人都可说,只有你不可劝阻。我们行路吧。”
&esp;&esp;语罢,众人重新整备赶路。
&esp;&esp;近卫当中不乏有伤者,进了陈郡后,众人先是大张旗鼓地寻医馆,指责有人袭击钦差,视作谋反。而后又如伺机待发的虎,仿佛随时要将这罪名盖到某一士族的头上——地方大族忐忑不已,不知哪一日薛玉霄就会登门怪罪。
&esp;&esp;然而这一日终究没有到来,乃至整个豫州土断结束,她们配合完毕,目送薛玉霄离去后,这才缓缓回过味儿来——甩出去的底牌就不叫底牌,她一直将这罪名留在手中,所有人都会怀疑自身安危,加以妥协退让,而薛玉霄一旦真的用掉这个“刺杀谋反”的罪名,其他人反而摆脱掉了这一重枷锁。
&esp;&esp;可惜,等大多数人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esp;&esp;过豫州、转南阳,入雍州……数月之间,薛玉霄经历过的刺杀不下十次,有强如雨夜袭杀的“专业”江湖人,也有弱到弹指可灭的民兵。她跟地方士族明争暗斗、你来我往,为此殚精竭虑,身量明显清减了几斤。而这过程中,谢馥的旨意经常传过来询问安慰,两人的交流文书比凤阁一整个月堆积的奏请还要多。
&esp;&esp;得到雍州士族岑氏的户籍名册后,李清愁不慎马失前蹄,被莫名流矢所伤。
&esp;&esp;彼时薛玉霄正在根据名册写文书,回复谢馥的询问。她听到韦青燕说“李掾受伤”后,指间笔墨一顿,忽而起身,带着薛氏近卫重返岑氏庄园。
&esp;&esp;她将断箭扔在众人面前,与岑氏冶炼坊中所产的兵器两相对照——一般无二。这是她
&esp;&esp;至归京时,已是腊月。
&esp;&esp;离开时悄然而去,归来的日期倒是没有掩藏。谢馥亲自前来迎接功臣,一直迎到京郊,皇帝的仪仗华盖煊赫如云。薛玉霄还未来得及更衣洗漱,就被谢馥接入宫中促膝长谈。
&esp;&esp;这完全是视作心腹重臣的表现。
&esp;&esp;薛玉霄与她对坐,从豫州司马氏坞堡上的那一剑说起,讲到雨夜中簌动着暗藏杀机的密林……再至雍州岑氏飞来的流矢、登门的老太守左右为难,一身简朴。
&esp;&esp;她并非全然是因为裴郎相劝而改变主意的。在雍州太守穿着那件旧了缝线的公服踏入门中,她的心弦便被轻轻地拨动了一下……只不过转变态度需要一个台阶来下,辛苦裴饮雪递来台阶,她便看在地方官的面子上不再追究。
&esp;&esp;说到这里时,薛玉霄有些入神,不觉吐露道:“老太守与民秋毫无犯,不曾搜刮民脂民膏,在当地的名声极好。既然是受到世家的压力而来,我也无意为难她、使她无功而返。”
&esp;&esp;谢馥颔首。她倒不甚关心什么地方贤臣,注意力集中在切实的成效上,补了一句:“这样雍州太守上书时,朕也好让放肆的岑氏出血让利,削去她们家的地产和爵位,薛卿功劳甚大,这些田地不如就以朕的名义赠给你……”
&esp;&esp;薛玉霄摇首拒绝:“陛下厚爱,臣并不需要。”
&esp;&esp;谢馥眉峰微挑:“我听闻你曾登门去春水园中拜访,索要了一些田铺,这时怎么会不需要了呢?”
&esp;&esp;薛玉霄正视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臣奉旨土断,只为国朝安宁。如果岑氏所充公的田地赠给了臣,天下人都会觉得这是陛下收买贿赂臣的礼物,而非功臣的奖赏。”
&esp;&esp;谢馥道:“那朕要如何奖赏你?”
&esp;&esp;薛玉霄也并未推辞,做什么三辞三让的表面功夫,直接道:“这一路有军府文掾李清愁护送,若没有她,臣难以全身而退。请陛下升她的官,进她的爵位。其次,臣想请假……到过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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