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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浚睁开眼睛,看到她受到惊吓的眼神正望着自己。奇怪的感觉猛地撞了一下他的胸口,红色灯光的温度让他有一瞬间失去了现实感。他伸出一只手,慢慢接近面前的照片。手在照片前面止住,就这样停在空中。轻轻地,他对着照片上的音琪做出捋头发的动作,想将她散落在额前的凌乱头发抚到耳边,让那张面孔更多一点呈现在自己眼前。在心底里,几乎是无意识的,他轻轻的唤着她的名字“音琪……”那么微弱的呼唤,小到甚至被自己忽略。“哥……哥……”仲哲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暗房,变得很闷,好象被关住的是仲哲。明浚的手触电似的突然缩了回来,转身呆望着通往外面的门,恢复神志的他意识到自己刚刚是被一种奇怪的力牵制了。他在原地停了停,几乎是倔强而赌气的离开站着的地方,走了出去。“什么事?”看到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的仲哲,明浚问道。仲哲看着明浚,探着身子往房间里望了一眼,说:“哥,是爸……他在书房等你。”明浚下楼,走进明昌赫的书房。不多久,里面便传出激烈争吵的声音。“别再指望我也去做那样的傻瓜了,我不会!”明浚的声音像突然爆炸的地雷般响及外面。“你懂什么?你知道些什么?”明昌赫的声音显得沉闷,带着长者的强悍与尊严。“这里不是你的王国!想想妈妈为什么会那么早离开……”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声音,然后有东西被绊到后倒下的声音。“你给我站住……”书房的门突然打开,明浚从里面冲出来,又猛地关上。对着书房门站着的仲哲,呆在大厅里,看到哥哥向自己投过来火一样灼人的目光。仲哲赶紧低下头去,听到大门的响声,明浚又一个人冲出了家门。直到晚饭时间,也没有见明浚的影子。深夜一直复习功课的仲哲觉得有些饿,所以下楼进厨房找东西吃,经过餐厅的时候被什么东西滚落的声音惊了一下。“谁?”仲哲出于本能的问了一句,站住仔细听时却什么声音也没有,能听到墙上频率稳健的走钟。仲哲从冰箱里找到牛奶和面包,用力将封口的塑料袋扯开,一边喝牛奶一边上楼梯。餐厅里面好象又有声音传出来。仲哲转身走进餐厅时,因为踢到许多易拉罐而差点摔倒,他一低头,看见明浚靠墙半躺在那里。“哥……”怕吵到爸爸而不敢大声的仲哲,小声叫着哥哥。“唔……”看样子,明浚又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哥,哥,”仲哲将牛奶和面包放在桌上,蹲下来轻轻喊着推攘着明浚。明浚斜着眼睛看了眼前的人一眼,含糊地说:“明仲哲……你的功课怎么样了?偷偷……下来喝啤酒。哈,幸福的家伙,别不满足吧……”“哥,哥……你喝醉了,我扶你上去啊。”“醉了?哼……你以为你是谁?‘捍卫王国’?国王吗?……所有的人都得因为你的事业而牺牲掉自己的人生……不会的!我不会……”明浚的意识还停留在下午书房的争吵里,他毫无顾及的声音吓到了仲哲。怕哥哥吵醒爸爸又引起风波,体格单瘦的仲哲便俯身去抱他。费了好大力,仲哲才把明浚半背半搀着弄到哥哥的房里。望着趴在床上的明浚,仲哲不放心将他一个人留在房间,便啃着从楼下拿上来的面包,坐在他床尾的沙发上看书。直到整整一大瓶牛奶也喝光。早晨的时候,因为头部痛感而醒来的明浚,从床上爬起来,看见了歪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的仲哲。望着这个乖巧听话的家伙,他心里的怨恨似乎又多了点别的什么。沙发上的仲哲用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肩,以此来赶走梦里的寒意。看到这一幕,明浚心里突然因为怜爱而涌起一股暖意,他伸手拿了床上的薄毯去替他盖上。就快要接触到仲哲身体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将褥子使劲扔回床上,转身对着熟睡的仲哲大喊:“明仲哲,都几点了,你还不去学校?”仲哲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边喊着“糟了糟了”边跑出哥哥的房间。明浚回头望了一眼仲哲的背影,拿起毛巾进浴室去冲澡。浴室这样的隐秘空间,褪去伪装的外衣和自己独自相对,明浚的人生充满了困惑。他厌弃现在的生活,却没有拒绝的能力,在心里期望自己重新来过的他,已经有了无法再更改的过去。就像一直梦想看到洁净无暇雪地的孩子,回头时因为总是看到自己留下的脚印而充满无法拭去的懊恼。浴室里,带着温度的大雨密集的敲打着砸向他,让他异常清醒。妈妈……妈妈的突然去世应该就是这一切碎裂得无法复员的原因吧。她走后不到三个月,另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孩子就占据了妈妈原来的位置,无论是名分上的还是物质上的。他因此而对那个在外面被所有的人尊敬着的男人不能原谅,永远不会。这种恨因为渗透着无法更改和转移的情感而变得复杂,像根须上的泥土,因为嫌弃而将它完全洗掉的话,也许就不能拥有生命了吧。冲完澡出来,明浚看见仲哲坐在他刚刚睡过的沙发上。“不去学校,在这里做什么?”平时明浚不是威胁这个单纯的孩子说假话,就是喝了酒无端训斥他,即使此刻,他的话里同样充满冷漠与尖刻。“今天上午没有课……哥,我有话要和你说。”坐在沙发的仲哲做了很久的心里准备,才鼓起勇气抬起头站在他的面前。“什么?说啊。”明浚用赶毛巾擦拭着头发,语气依旧冷淡。“不管你生气也好,不愿意理我和妈也好,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仲哲很快说完,重重松了口气,像是已经准备好迎接暴雨的小苗。“谁和你是一家人?!”明浚将毛巾摔到沙发上,瞪着仲哲等他说下一句。“哥,是哥哥你。你每次对我发脾气,威胁我,不理我,我都没关系。可是,你是哥哥,爸爸最大的孩子,家里的长子,你应该看到爸爸他为了我们……老了很多……”“别在我面前提‘我们’?一直只有你们。从妈妈去世的那一天起,一直就是,是你们!”他的情绪很激动,妈妈笑着的样子在床头的照片中望着他,这么近,却永远的远了。“哥,如果一个人生气了,别的人还是笑着去爱他,他便不再生气了,对吗?从小到大,我也是这样对哥哥你的……因为,你是哥哥,我爱你。”仲哲说着哭了起来。“说完了吗?啊?说完了走!”“哥,为什么我们不能开心一些相处,在别人看来,我们是那么好的一家。”“是谁叫你进我的房间了?出去!”“哥!”“走啊……出去!”“哥……”仲哲走出房间,明浚马上把门关上了。仲哲表情疲惫而痛苦的站在走廊上,他小声的说着:“我们是一家人,哥……”穿上晨衣走出房间的仲哲妈妈看到儿子站在走廊上,便问:“仲哲啊,你一大清早站在你哥哥房间门口干什么?”“哦,没什么,妈你多睡一会吧。”仲哲说着,扭头将他挂满泪水的面容对着墙壁,走回自己的房间。听到门外仲哲的说话声,明浚坐在沙发上,想到刚刚仲哲的话。也许,他只是自己和这个复杂家庭敌对下的牺牲品。这样的早晨,房间里似乎透着黄昏的阴霾。明浚走到衣橱面前,穿着衣服。低低的云积压在他的心里,可是,却没有一场痛快的雨来临。他抱起吉他坐在地上,拨弄着自己的歌。背后的风景柱上,新挂上了一张照片,是音琪摔倒时受到惊吓的目光。7沿滨江道一路跑步的音琪,终于觉得替自己的肺部来了个大扫除,停下来的时候,她重重的舒了口气,感觉精神了许多。看来,还是要坚持清晨跑步的习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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