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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只是灵媒?”傅宁辞听门口传来脚步声,是容炀过来了。傅宁辞扶起一把倒在地上的椅子让他坐,又问钟斯淳,“所以最早那一批钟家人是不捉鬼的?”
&esp;&esp;钟斯淳颔首,好像没什么力气了。容炀于是伸手在他身上点了两下,让血可以流得慢一点,“靠着这个,钟家一开始过得颇为富裕。但是阴阳眼的能力却在逐代的减弱,等到我出生的时候,他们虽然还偶尔能看见一些东西,但并不会比寻常人强上多少了。”
&esp;&esp;傅宁辞问,“他们的意思是,不包括你?你可以看见是吗?”
&esp;&esp;“对,我可以看见,我大概是那一代里面唯一一个可以看见鬼的人。”钟斯淳苦涩地一笑,“但钟家世代靠阴阳眼维生,没人想丢掉这个金饭碗。长辈,兄弟,也都装出能看见鬼的样子,这成了钟家一个不会说出口的默契。在我还小的时候,甚至没有发现他们是在说谎,同样,他们也没有意识到我其实是真的。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我十岁那年。”
&esp;&esp;
&esp;&esp;三千年前的钟家还住在山下的村子里,钟斯淳记得那也是一个冬天。他从村头秀才办的学堂回去,天已经全黑了。
&esp;&esp;到了家门口,就听见后院里吵吵嚷嚷,奶妈迎上来,说小少爷还要等一等才能用饭,老爷他们正在后院做法事呢。
&esp;&esp;他听了,便也跑到后院去。见一大群人围着,有隐约的黑气萦绕。
&esp;&esp;他知道的确是有鬼,还已经上了人身。但他自小就能看见,也早就自己摸出规律来,鬼未上身时,倒可怕些,一旦附身,能做的坏事也并不会比一个恶人更多了。所以也并不害怕,仗着人小,从人群中挤了过去。
&esp;&esp;中间站着他的父亲,大哥,与村里姓李的屠夫,旁边还有个老太婆被绑着倒在地上痛哭,是那屠夫的娘。
&esp;&esp;父亲手里拿着个铃铛闭眼绕着李老太转圈,大哥则拿柳树条沾了水,不停往她身上鞭打。父亲转了两圈,忽然停下来,拿过一旁的铁盆,将一盆水猛地往她身上一泼,口中还大喝道,厉鬼还不速速现形!
&esp;&esp;周围十里八村赶来看热闹的人,都赶紧退到了旁边。他一时却呆住了,因为那老人虽然被冰水冻得浑身打颤,但其实并没有异常。他所看见的鬼气分明是从李屠夫身上冒出来的!
&esp;&esp;那是只吊死鬼,青白色的脸,舌头长长地伸着,嘴巴一张一合的时候,舌头也没有收回去。
&esp;&esp;他借着李屠夫的身体,问,“我娘没事吧”
&esp;&esp;那老人冻得发抖,声音嘶哑地哭叫,“你要杀了我呀!你不是我儿子!你不是”
&esp;&esp;“她从前天就开始说胡话了,人也不认识,是撞邪了吧。”那鬼装出一副担忧的样子,一面说,一面又把几块碎银子塞进父亲手里面,“钟先生,您看这还有得救吗?”
&esp;&esp;父亲把银子收进衣兜里,压下嘴角的笑意,“令堂是被恶鬼上身了,不过现下已经被控制住了。”
&esp;&esp;他捋了捋胡子,“至于能不能救”
&esp;&esp;那鬼心领神会,有往他手里塞了一锭钱,说的却是,“要是救不了,虽然是我娘的身体,我这做儿子的,却也不能仍由恶鬼为祸乡亲,钟先生看着处置吧。”
&esp;&esp;他假惺惺地挤出泪来,父亲愣了愣,随即眼珠一转,道,“我钟家世代通阴阳,自然也想借着这身本事造福乡里。只是这恶鬼实在难缠,现下洒了驱邪水,算暂时控制住。先送到女娲庙去,在女娲娘娘像前跪上一晚,明日天亮这邪物自然就去了。”
&esp;&esp;那是寒冬腊月的时候,村里的女娲庙许久没有修缮过,四面漏风。别说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便是青壮年在那里熬上一晚,也会没命的。
&esp;&esp;“我起初以为是父亲看走眼了。可是兄长也在,为什么他们都看不出?我冲过去想要告诉父亲那老人家没有,他身边站的这个才是真的被鬼上身了。可我只刚说了一句不是,他脸色就变了,重重地给了我一耳光,让奴仆捂着嘴,把我拖到房里去了。还和别人解释,说‘我这小儿子学艺不精,’阴阳眼哪里用学?我不过是没有无师自通地学会撒谎。”
&esp;&esp;钟斯淳垂下头盯着地面,过了一会儿才又说,“刚被关进房间里,我心想着,父兄一定是被恶鬼迷惑了,闹着喊着要出去,没有人理会。夜里大哥来送饭给我,让我别添乱,见鬼撞邪的事情不容易遇到,家里总得赚钱。李屠夫既然觉得他娘被鬼上了身又愿意给银子,我们顺着说不就行了。我那时才悟过来,哪里是不容易遇到鬼,只是鬼在眼前,他们也分不出来罢了。钟家世代的经营,早不知何时成了一个谎言。而我一直信赖的家人,是一群为了银子可以胡乱指鹿为马的刽子手。”
&esp;&esp;李老太果然没能熬过
&esp;&esp;“我在边关的
&esp;&esp;因为断了一条腿,辗转回到家乡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esp;&esp;虽然几年没有回去,风物却还没有怎么变,他按着记忆找到钟府老宅去,兄长却并不在家。
&esp;&esp;长嫂王氏半晌才认出他来,虽有些惊讶,也还是拿来饭菜安顿他坐下,说大哥去城里了,晚些就会回来。
&esp;&esp;钟斯淳一面等,一面向嫂子打听家中最近可有什么异动。他想亡魂要是被带回来了,阴气那样重,家里肯定是会有什么变化的。
&esp;&esp;王氏却会错了他的意,说,“叔叔,你莫不是听见你哥哥发达了,专程回来的吧?”
&esp;&esp;他有些诧异,再留心去看府里,果然添了许多簇新装潢,就连王氏头上也戴着金银珠翠。
&esp;&esp;钟斯淳不理会王氏言语中的讥诮之意,追问到底发生了何事。这才知道,上月太守的夫人去世了,托梦回来说自己还有夙愿未了,到了鬼界也无法忘怀,现在已经逃回人世来了她日日都入梦,然而还没说出到底是什么夙愿,现在寄生何处时,就又醒了。太守被折磨得苦不堪言,便张贴了告示,赏银百两,寻找能与鬼魂沟通的人
&esp;&esp;“那么多人去揭榜,也只有你哥哥是有真本事。前几年,他偶尔看走眼,外面还传言说你们钟家是神棍骗子,现在也都没话说了不是?”王氏面露得色,说着,却又狐疑问他,真不是听说了这件事才回来的?
&esp;&esp;钟斯淳没有回答她。他知道大哥根本就不是阴阳眼,现在要是真的能与鬼魂沟通,只怕和那些亡魂脱不了干系。但钟斯淳那时尚不知道中间具体是怎样的关联。
&esp;&esp;等到夜里大哥回来,见到他似乎被吓了一跳,随即又冷静下来,解释说上次家里有急事所以不辞而别,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esp;&esp;钟斯淳也不揭穿他,只说是因伤返乡,旁敲侧击地问起王氏所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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