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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小聂,我如果死了,你其实也活不成的,”我不知道姜域会不会来、会不会给我报仇,但我无比确定,姜初照若是知道,肯定会翻天覆地也要把她找出来弄死,于是最后一次劝她,“你若是放过我,现在就逃走,离京城远远的,或许还能活下去。你不是很恨我吗,为了我把你自己也搭上,其实是个不划算的事情。”
&esp;&esp;小聂再次沉默。
&esp;&esp;我一点也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esp;&esp;但我心态却不如最初那么好了:两辈子了,我从来没有主动招惹并威胁过别人,每一天每一秒都想着好好活,但为什么总有奸人要害我?
&esp;&esp;“其实是很划算的,”她忽然笑了,半面脸被烛光映红,另外半面融入暗夜,她整个人显得阴森又怪异,她的笑声亦是如此,“你是尊贵的太后,我是低贱的丫头,拿我的命换你的,简直是赚到了。况且,我已无父无母无兄长,死了也算一了百了,无人思念我,我亦不思人。”
&esp;&esp;“怎么会无人思念你?”我很想抓住一切机会劝说她,但看到她这玉石俱焚的认命模样,又觉得所有的力气都是白费的,无奈之下也笑了,亦以认命的语气,最后劝了她一次,“且不说你为了丽妃这般卖命,丽妃肯定不会忘了你,就说你明面上的小姐余知乐吧,这么多年你二人形影不离,她肯定也是牵挂你的,毕竟你替她出那么多次头呢。”
&esp;&esp;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唇角抽搐了几下,连带着面颊的肌肉都跟着抖动:“乔太后,你真的是太蠢太可怜了,到现在都没有看透余知乐这个人。她永远只想着自己,是不可能把别人放在心上的,更谈何挂念。就拿你来说,你对她并不差,但余知乐并不领情,反而很不喜欢你。”
&esp;&esp;“不喜欢就不喜欢呀,我又不是金子,怎么能让所有人喜欢?况且我也不是很喜欢她,我并不亏。”
&esp;&esp;谈到她假的主子,小聂就完全不避讳了,甚至欢愉地笑出声来,把曾经余知乐搞过的弯弯绕绕讲给我听:“你知道林替去找你时拿着的那封信,出自谁的手吗?就是你这位表妹。她当时那样喜欢太子,太子写过的所有诗、所有文章余知乐都揣摩了无数遍,文字结构了然于胸,词句诗章倒背如流。可怜你却没看透她,还把她召进了宫里,帮她达成夙愿。”
&esp;&esp;我骇然抬眸。
&esp;&esp;这段话。
&esp;&esp;是我今年以来,听到的最坏的话了。
&esp;&esp;十六岁的冬日,我被一封字迹、语气和姜初照无异的信诓骗,被恶人掳至北疆,恰逢月事,死里逃生,可天不怜我,逃跑路上我又坠入冰河。是清晨时阴差阳错见过一面的姜域,策马去北疆救了我。
&esp;&esp;回到京城,很快就过年了。我染上极重的寒症,小小年纪就卧床不起,下腹整日里如刀搅一般疼。
&esp;&esp;大年初三,姑母带她来乔家,虽然我们没有那么亲热熟络,但她却带着自己做的糖糕和福袋进了我的厢房,还把福袋放在我枕下,她自己也乖巧地趴在我床头,还温柔地给我掖了被子,安慰我:“姐姐这样太叫人心疼了,希望姐姐能好好吃药,快些好起来,等春上,我们一起去放风筝。”
&esp;&esp;说这话的时候,动人的眉眼里,全是难过,甚至能瞧出闪闪的泪光。
&esp;&esp;该叫我如何去想象,那时的她就是装的。
&esp;&esp;又叫我如何去想象,她嘴上说等我好起来一起去放风筝,实则可能想让我这辈子都下不来床呢。
&esp;&esp;小聂见我噤声,幸灾乐祸地问我作何感想,为何不说话了。
&esp;&esp;我彻底输了,因为我什么感想都没有。只是有些恍惚,两辈子了,我才知道当初的信,来自于我这位表妹。
&esp;&esp;就在今年年初,我还反驳了姜初照,替她辩解了几句呢。
&esp;&esp;太可笑了。
&esp;&esp;
&esp;&esp;不知在地穴中呆了多久,不知外面天色如何,亦不知这次还有没有可能活下去。
&esp;&esp;只知道,对面的石笋滴下的水,让我数满了无数个一百,数到我眼皮都开始变沉。
&esp;&esp;小聂闲来无事,又在我手臂脚腕处把口子划得更深了一些,却留了我的眼睛没有动:“眼珠子还是等六王爷过来的时候,当着他的面挖出来更叫人痛快。”
&esp;&esp;我没有等来姜域。
&esp;&esp;却等来了姜初照。
&esp;&esp;该怎么形容呢?
&esp;&esp;是暗无天日的深窟里,落下了耀目灼眼的光芒,把所有阴寒的角落都用温暖填补上。我听到他的声音,都觉得这地府阴曹被辉光充斥,俯伏于血污的厉鬼被穿过的明朗刺破,涌动在腐泞的恶魂也被降临的神祇碾碎。
&esp;&esp;我知道自己没有被放弃,也很感慨,我没有先于他救我之前,就放弃自己。
&esp;&esp;多年不见姜初照射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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