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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节（第1页）

&esp;&esp;林泓终于看清了吹笛人，这一看他简直心惊肉跳——吹笛人哪里是低着头，他分明只剩了下半个头！

&esp;&esp;他的头只剩半截耳朵，一点鼻尖和一张嘴，饶是如此，他手拿着笛子举在嘴边，仍倔强地吹着那首曲子。

&esp;&esp;两人在这个距离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esp;&esp;万古川显然也没有料到吹笛人是这样的，皱了皱眉。

&esp;&esp;林泓在树后借着月光打量吹笛人。

&esp;&esp;他身上穿着一件士兵的铁甲，那铁甲古旧，带着锈斑和污泥，有些变形，在月光下反射着模糊的光。

&esp;&esp;此时此刻，林泓脑子里“嗡”得一响，耳畔的曲子在他的脑海中有了名字——《折柳曲》。

&esp;&esp;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注1）

&esp;&esp;这曲子是出征士兵的思乡之曲。

&esp;&esp;无怪林泓现在才想起名字，他听曲的地方只有群玉楼，而群玉楼的曲子皆是阳春白雪，曲调欢快，情意绵长。他鲜少听见靡靡的亡国之音或消沉的哀乐。

&esp;&esp;唯一一次听见《折柳曲》是姑娘们闹着玩，一位姐姐用精美的玉笛吹了一段就被别的姑娘嬉笑着打断了。

&esp;&esp;吹笛人的竹笛粗糙，不比玉笛，音调略有不准，林泓本就对音律不太敏感，听了这么多天这折柳曲，只是觉得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名字来。

&esp;&esp;今日见到吹笛人那一身士兵铁甲便才想起来。

&esp;&esp;可是，《折柳曲》自己不熟悉，万古川还能不熟悉吗？

&esp;&esp;林泓看向万古川。

&esp;&esp;夜色里，万古川被月光勾出的侧脸轮廓深刻硬朗，挑不出一丝毛病。

&esp;&esp;所以，万古川在莼鲈之思何时可归

&esp;&esp;林泓此时也什么都清楚了。

&esp;&esp;‘天下不平不归家’——村里没有士兵的亡魂不是因为他们都还活着，而是因为这一句军令让他们连死后都回不了家。

&esp;&esp;林泓没当过征人，不知道军令如山的山是怎样一座不可攀登的险峰、不可移动的泰山。竟然连死后都在这乱世里有家归不得。

&esp;&esp;亡故的战士只能守护在村落外每夜吹着思乡的《折柳曲》，述尽牵挂。

&esp;&esp;同时，他也用这一曲笛音警告着战乱里的怨魂，守护着故乡的父老。

&esp;&esp;林泓不知道这个只剩下半个头的战士是如何拼尽全力才让那些癫狂的怨鬼们惧怕他至此，以至于听见他的笛声就尽数退去，不影响那些村民分毫。

&esp;&esp;这位战士只剩半个头，要看见是不指望了，不知还能听见他们吗？

&esp;&esp;林泓拉了拉万古川，他想再靠近吹笛人一些。

&esp;&esp;林泓的猜测是正确的，吹笛人并没有因为他们的靠近而作出任何动作，似乎听觉变得迟钝，并不能感知到他们。

&esp;&esp;血腥味和腐臭的味道越来越浓郁，林泓越走近就越觉得惊心动魄。

&esp;&esp;那吹笛人的上半个头颅是被并不锋利的东西砍断的，一下又一下地砍，才完全断开，伤口并不平整，一层一层的，入目全是鲜血淋漓的内里……在昏暗的月光下一片暗红……

&esp;&esp;林泓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盯着吹笛人肩头铁甲上的凹损处，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努力压制着心头那股反胃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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