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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他不只一次觉得乾脆分手算了。
&esp;&esp;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曾经光是见面就开心得快要死掉,现在却因为短短的隻字片语而生出满心厌烦。
&esp;&esp;「你在哪里?」
&esp;&esp;「在忙什么?」
&esp;&esp;「为什么对我冷淡?」
&esp;&esp;「是不是没看到我的简讯?」
&esp;&esp;「你有没有跟其他人出去玩?」
&esp;&esp;「为什么不读不回?」
&esp;&esp;「你还爱我吗?」
&esp;&esp;细密黏缠的文句随着对方的戒慎恐惧飞随而来,像一条条锐利的漫漫长线,在他或轻忽或不轻忽时分分秒秒地缠上。他的情人原本是一个豪爽瀟洒的人,现在却变成生怕被拋弃的小媳妇德性。是自己当初就看错对方的个性,或者这其实是他所造成的?
&esp;&esp;他并未想过要靠着忙碌而疏远对方。怎么可能会。然而现在被那尖锐压迫的丝线紧紧扯着,动輒得咎,一切行径都被放大检视,他心里明白有些深刻柔软的东西已经因此从底部慢慢崩毁了。
&esp;&esp;他不认得那一瞬间想将手机扔碎的心情。
&esp;&esp;*
&esp;&esp;他与对方相识于一段友谊破灭之际。
&esp;&esp;一段不长,曾经精采,最后却让他一度陷入深渊的陌路友谊。
&esp;&esp;他并未与那友人有过任何曖昧,甚至未曾想过要发展为更一对一的关係,异男忘什么的当然不是,老实说,也许那友人比他更有喜欢男孩子的倾向。无论如何,原本亲近的友谊在剎那间被单方面地抽离,彷彿他只是路边一隻小狗,可以随意被抚弄、也可以随意被拋弃。他赌过气,也明白对方有所感知,但终究于事无补;他也反省自己无数次,是不是在无意间做错了什么?但反覆的疑问总静静落入虚空,没有人能给答案。
&esp;&esp;纵然满腔困惑与不甘,詰问每每溢满唇齿,几乎诉诸文字或言语,他受伤后的骄傲与脆弱,却不允许自己追问。
&esp;&esp;──要走就走,一开始也不是我去亲近你的。
&esp;&esp;他忿然。
&esp;&esp;因此也故作风度十足地抽身离开。拿回借给对方的书籍、退回借来的游戏光碟,听见那假意的「有机会还是可以再约呀」时吝嗇一笑,回头则发现在脸书上再也无法搜索到对方的档案,最后也选择封锁住对方。两人各自将彼此间所有的「关联」斩断,因为预设且被动註定的结局便是再也不要联系。
&esp;&esp;在那时期出现的他的情人,就像一道开朗的光,让他溢满黑泥的心再度明亮起来。对方喜欢自己的心意,是分分明明的无数道粉嫩的爱的光波,彷彿柔腻的线,细细缝补了他破裂零碎的魂魄,还绣上可爱的红心。
&esp;&esp;他的情人曾经是那样轻快可爱的而时时治癒着他的。
&esp;&esp;对方小他三岁,很孩子气,但也有惊人成熟的时候,后者大部分显现在包容他的孤僻。他有时觉得他的年下情人其实很享受他那单纯而甚至可称狭隘的人际状态──刚开始交往那阵子,他老是遇到表面和蔼的双面人,渐渐地身边并没有值得深交的人;旧朋友们分散在岛的各处,也因此他所有空间时间,理所当然地都给了这位讨人喜欢的新朋友。
&esp;&esp;算是不幸之下的因缘际会吧,对于他与他的情人而言。
&esp;&esp;他们是线上游戏里同一个公会的成员,不过起初并没有深刻的交集。他属于另一个圈子,只有很偶尔在城中遇到发呆的对方时,会凑上前友善地搭几句话(真怀念那个还很喜欢主动交朋友的自己──那个在还没被无预警「拋弃」之前、对任何事都充满着信任的自己──)。后来跟小情人熟识之后,才知道那些三不五时的招呼儼然在对方心中被美化出闪闪发亮的圣光。
&esp;&esp;「你那时候是公会里的名人呢,跟小会员的我搭话根本是吓坏我!一定是很温暖的人才会这么温柔吧?我是这样想的喔!」当初的小情人眉飞色舞。
&esp;&esp;「为什么吵架时的你这么冷漠?为什么一点表情都没有?为什么对旁人体贴多于对我?你原来是这样冷淡的人吗!」如今的小情人声泪俱下。
&esp;&esp;经过了三年的感情然后得到这种评语,他忍不住自嘲,依对方的立场来看这也算是种遇人不淑吧?只可惜无法全额退货。
&esp;&esp;他还记得有次对方来他的城市玩耍,当晚留宿他的宿舍,他们莫名其妙地就在深夜共处同一间浴室。身障用卫浴空间相对很宽敞,一人一边莲蓬头本也可以相安无事;对方之前已经来过几次,也不是什么需要人陪的路痴或是小学生,如果要说为什么事态还是演变成那样,他想,既然并非酒后乱性,那就只能怪他自己是个没带脑子的智障吧。这样一想那身障卫浴居然也适得其所了。
&esp;&esp;后来当晚对方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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