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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我一次,都交给我吧。”这一次,段重锦被我点了穴道,强行塞进车里。然后我踢了那马一脚,“乖孩子,跑快点。”我执了判官笔,独挡箜篌司缈。马蹄声急促,渐远。剑自她袖中拔出,同时剑气喷薄而出,将我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我运气,脏腑刺痛,如遭针砭。司缈开口,毫无感情,“我不杀你,你又何必凑热闹。”我讥讽,“你每次杀人前,都要对那些舍身相互的人说相同的话么?原来你还是个慈悲心肠的女人。”“我只是觉得,你我同为杀手会比较像,”司缈说得很慢,仿佛在认真思考自己的措辞,“一样寂寞,没有伙伴,没有朋友,没有感情。不应该作出这样的举动。”我看着她。一个真正的杀人机器,心中一片澄澈,空寂只有杀念。一如,看见多年前的自己。这样用鲜血尸体堆砌起的人生。是很悲哀的。“我已经……”我嘴角挑起一个恶劣的微笑,“不做杀手许多年了……”判官笔出袖,化为一道银色电光直袭向箜篌司缈。箜篌司缈微微侧身,判官笔便擦着她的脖颈飞转而过。她没有再停滞,青色的剑光破空而至,巨大的剑气扬起沙石、尘埃,乱石穿空,遮天蔽日。袖中另一支判官笔已经在手,青色火光在面前炸裂,箜篌司缈手中的长剑已被判官笔抵住。箜篌司缈就在我面前,她的眸子如此黑,黑的不见任何光亮,一片死亡的空洞。青光猛地一凌,她手上力道忽重。金属间发出恐怖的摩擦声,如此纤细的判官笔却丝毫没有被她撼动分毫,并将她的剑牢牢制住,让她动弹不得。箜篌司缈脸色更冷,一个刹那间,手上已经换了十多招,但是却摆脱不了判官笔的钳制。就在这样生死对决的时刻,我却突然开口,仍带着恶劣的笑意,“忘了告诉你,判官笔本是一对。”箜篌司缈瞳孔骤然收缩,她急急回身,狼狈闪开背后那一道银光开天辟地般的一击。两支判官笔,雌雄成双。一支可以自由支配另一支。我手中判官笔杀招不断,凌空而舞的那一支判官笔如同自己有了生命,配合着我从不同方向进攻。箜篌司缈手中剑光凌舞,她的剑也很快,但是却快不过成双的判官笔,身上多处穴道已被判官笔所封。忽然,她竟抬起左手挡住了那飞舞的判官笔,任判官笔刺穿左手。同时,她手中长剑再一次与判官笔相抵。就在那一瞬间,一股极为森冷的内力,怒龙一般经过兵器,直灌入我筋脉,我正要用内力抵挡,胸口突然一阵刺痛。该死的,又毒发。全身的骨髓仿佛被人用刀子划过,让我瞬间失去抵抗之力。刹那间,那股内力已然透体而过。阴寒之极。血气翻涌而上,鲜血抑制不住自嘴角流下。在这样的穷途末路之下,我只能做最后一搏,将全部内力全部注入判官笔,倒灌而出。强劲的内力将箜篌司缈手中长剑振飞,判官笔穿透箜篌司缈的手臂,带着她向后飞出数米,钉在一颗树干上。全身的筋脉撕裂般钝痛。我站在原地,猛烈咳嗽起来。鲜血从指缝间一滴滴落下,摔落在黄土上漾起薄薄的灰尘。过了好一会,我才有力气走动,过去拔下箜篌司缈左手上的判官笔。她也在不住咳嗽,鲜血大片流出,跟我的情况比起来还真是半斤八两。“你手臂上那个判官笔,我现在没力气拔了……你就在这里乖乖等人来救吧……”我说完,转身向刚才段重锦马车离开的方向一步步走去。箜篌司缈注视我良久,忽然微微牵动了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我数五声。五——”我回头,不解看着她。然后我了然。她是在让我选择,杀了她,或者等她叫来帮手杀了我。“四——”我咬牙。用尽全部力气向前飞奔而去。我到底是再也下不了手。我已经不是一个杀手了。很久没这样拼命跑了,每一步踏下,都在地面上印下浅浅的脚印。我知道背后有无数墨黑的箭矢破空而至,我甚至能感到它们森冷的寒气擦着我的面颊飞掠而过。我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只能拼命跑。一刻的犹豫,都可能让变我成一只箭猪。我可不要《英雄》里,李连杰bt的死法……一箭、两箭、三箭……我忽然觉得自己无聊之极,逃命的时候还有功夫数自己中了几箭。尖利的箭头穿透血肉,没入骨骼,身体深处发出破碎的细小声响。八箭。身中八箭,我追上马车,跃进车内。“一刻别停……进城……去找,‘望春风’的老板,沈妍蓉……”眼前一片漆黑,我只能用尽一直存在胸中的最后的力气,尽量完整说出来。君望春风望春风的老板沈妍蓉是一个奇怪的人。年芳二十五,拥有倾城之姿容。其“望春风”分号遍及中原,各个分号均是规模庞大,富丽堂皇,穷极奢华。总之,她是个富婆,还是个有着明星脸闪闪发光的富婆。为什么说她怪呢?其一,王子皇孙、江湖侠客、墨客文豪,无论谁向她求亲,都被其婉拒。以至于无数人怀疑她是不是lesbian。其二,“望春风”的旗舰店——景德镇店,不但不奢华反倒太过于简朴不起眼,让多少慕名而来的人跌破了眼镜。那店,仅仅占据了街道上一个不起眼的二层木质小危楼,桃木匾额历经的年岁,那“望春风”几个字已经模糊不清,且被油烟熏上一层污迹。而那旗舰店的黑漆漆的厅堂里,仅有一个老板,一个伙计。老板沈妍蓉终日坐在掌柜台上,翘起二郎腿,手上绣着百鸟朝凤的刺绣。“君君,去把桌子收拾了!”“君君,去让那桌把帐结了!”“君君,三号桌添壶酒!”“君君,第七级楼梯木板松了,给钉钉!”“君君……”景德镇的人们都已经习惯了,一日日听着“望春风”老板细腻好听的声音,不厌其烦无休无止叫着,“君君”。而那个君君,平日里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只要有半刻的空闲,就能站在原地,头一歪睡着。听到了吆喝,就半梦半醒去按着吩咐做。看起来漫不经心,竟也从未出过半点差错。镇子里不知道望春风大名的街坊,总是指指点点说,这女老板真是黑心呐吝啬呐,存心是想把这伙计使唤死。那一夜,急促的马蹄声扰了沈妍蓉的清梦。于是女老板扬声,“君君,去看看是谁!”君君。真正的名字,是君竹孤,生死判成员,生死判里唯一一位专攻医术的成员。在那辆疾驰的马车距离望春风还有很远的距离,君竹孤便敏感得察觉到。他一袭青衫,如一节劲竹,伫立风中。目光清朗而通透,高华气质只在一站间便显露无余,与日间判若云泥。实际上,白天,他大部分光景都处于半睡眠状态,到了夜晚,才是他真正清醒的时间。听了沈妍蓉的声音,君竹孤微微一笑,抬头,传音入密,“似是故人来。”“谁?”说话时,沈妍蓉已经跃窗而出站在君竹孤身边,只着了件荷色纱衣。君竹孤皱眉。作为医者最见不得人糟践身体,自然而然脱了外衣披在沈妍蓉身上,“穿成这样,也不怕着凉。”沈妍蓉杏眸中流光微闪,口气娇嗔道,“因为知道你会借我衣服啊。”哎。君竹孤只能心中悲叹。这辈子算是栽在这丫头手里了。说话间,那疾驰的马车已经在面前勒住,白马发出清亮的嘶吟。两人都是杀手,车中浓烈的血腥味让他们不由神经绷紧。而当段重锦把颜广寒从车中抱出来时,沈妍蓉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颜广寒全身的衣衫已经被血浸透,一滴滴血仍然顺着手腕不断滴落在地面,后背上还有没入身体很深的箭矢未曾拔除,仿佛巨兽的利齿狰狞咬在他瘦弱的身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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