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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珍用力眨眼，瞧得真切，终于认出了这张脸。非但她认得，只怕全国的人都认得。曾在报纸上看过，也曾隔着人丛远远望见过，却从未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和自己离得这么近。这位堪称当世传奇的女子，当年以一幅身着男装、飒然站在大督军身旁的著名照片，令世人知道了她的名字；更以一场举世震动的婚礼，让天下人瞻慕了她的绝代风华。她有一个风韵卓然的名字‐‐霍沈念卿。惠珍呆呆不敢相信，传说中的大督军夫人竟近在咫尺。霍沈念卿……念乔，念卿……心中怦然一动，惠珍鼓起勇气直视她的容颜，在那惊艳眉目间果真寻到些许与念乔相似的痕迹。霍沈念卿望了念乔，微微一笑，艳色里透出几许冲淡，声音很是低柔，&ldo;今晚是平安夜，我来接你回家。&rdo;念乔别过脸去，看也不看她，&ldo;那是你的家，跟我没有关系！如果没有别的事，请放我们走！&rdo;念乔转身挽了惠珍，头也不回便走。身后却听得霍沈念卿冷冷道：&ldo;往日里，你要走，我由得你走，你要独立，由得你独立，今日却不行。你认我是姐姐，便随我回家；若你没有这个姐姐，也罢，许副官……将这几个参与非法集会的女学生带走。&rdo;这丝绸般柔而冷的声音，被寒风送入耳中，连惠珍这样大胆的人也不禁停下脚步，不敢往前再走。两个全副武装的卫兵自前面车上下来，在离她们五步外站定，腰间佩枪乌光锃亮。美华已簌簌发抖，寻常女学生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念乔陡然转身，怒视车里的霍沈念卿，&ldo;督军夫人，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rdo;霍沈念卿一笑，推开车门，丝绸窸窣声响，惠珍顿觉眼前艳光动漾。穿一袭深红曳地夜礼服的霍沈念卿，浓鬓如云，肤光胜雪，优雅起伏的脸廓被车灯光亮映照，泛起清冷的光华。她微仰起脸，眉梢眼底都是冷意，&ldo;今夜我若不来，你和你的朋友恐怕已经被警察逮捕。我不想去牢房中接你，最好现在，就跟你的朋友上车。逮捕非法聚众的警察，被我的卫队挡在路口。你要在这里同我硬气，还是去班房里同警察硬气？&rdo;惠珍与美华倒抽一口冷气。美华已快哭了出来。念乔青白着脸，将嘴唇咬了又咬。美华扑过去摇着她的手臂，哀声道：&ldo;念乔，求求你，我们走吧……要是被我爹知道我进了警察局的班房，是要打折我腿的呀！&rdo;车子缓缓尾随前面的车，出了巷子，穿过前面热闹繁华的市区，往城东而去。姓许的军官缄默坐在副驾位置，惠珍与美华并肩坐在后排，大气不敢喘，手心里都是一把汗。念乔上了督军夫人的车，不知道现在怎样，也不知道这车子要将她们带往何处。车窗外掠过的街景却越来越熟悉，分明是回家的路。惠珍心里发慌，几番鼓起勇气想问前排那军官，却被美华暗暗拉住。美华手心里汗津津的，指尖止不住发颤，两人只能紧握对方的手来壮胆。&ldo;林小姐，贵府就快到了。&rdo;那军官侧了头，微微一笑。林惠珍刹时头皮发麻，&ldo;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在这里？&rdo;军官一笑，&ldo;不但你住这里，念乔小姐也是住这里的，对吗？&rdo;惠珍失控地扑到前排，&ldo;你们一直监视她？监视我家？不，请不要伤害我的家人，我家里人并不知道她是……她是你们夫人的妹妹，他们是无辜的！&rdo;原来家早已被他们找到，一切都在人家的监视中，惠珍心中又怕又怒，声音也发抖了。后视镜里，那军官抬眼看她，神色莫测地笑笑，&ldo;若没有夫人暗中保护，你们的麻烦不只今夜这一次。&rdo;惠珍悚然哑了，那军官也转过头去，再不言语。车子在门前停下，院子里还亮着灯光，一定是管家还在等她们回家……惠珍喉头一哽，陡然觉出有家可回，有一盏灯火可挂念的好，眼泪几欲冲上眼眶。军官下车，拉开后座车门，欠身道：&ldo;请下车。&rdo;惠珍默然看了身旁的美华，美华孤零零瑟缩在后座一角。昏黄路灯下，军官朝惠珍和美华一笑，目光犀利，&ldo;两位是念乔小姐的朋友，许某自会多加关注。夫人说，念乔小姐年轻，难免识人不慎，只要不是行差踏错，多交些朋友倒也没有关系。&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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