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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第2页）

&esp;&esp;苏秦仍旧一言不发。

&esp;&esp;话及庞涓，张仪越说越上劲了：“哼，就他那点见识，竟然也使足劲儿表现！你知那厮为何急于表现吗？他是在讨好师姐！哼，一个街头小混混，真还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呢？瞧他那副德性，早晚见到师姐，一双贼眼滴溜溜乱转，嘴巴就跟抹过蜜似的。师姐是谁？是冰清玉洁的大周公主！他是谁？是癞蛤蟆一只！可天下就有这等怪事，癞蛤蟆偏就想吃天鹅肉，什么玩意儿？苏兄，你评评看，孙宾身边，地方那么大，他却偏不去坐，硬要挤到我跟师姐中间，那只臭脚丫子差一点压在师姐的玉腿上，气得在下——”打住话头，恨恨地在鹅卵石滩上重又兜起圈子来。

&esp;&esp;玉蝉儿听到话题扯在自己身上，脸上顿觉一热，又见张仪如此计较，差点没有笑出声来。

&esp;&esp;张仪兜一会儿，抬头见苏秦依旧垂着脑袋，似是急了，走上石头，将他的头猛地扳起：“我说苏兄，你抬起头来好不？从前的那个你哪儿去了？记得那夜我们一道眺望星空吗？你选的是一颗不亮的星，你说，有一天，你的这颗星会亮起来的！你听听，这是何等气势！可眼下，瞧瞧你自己，总是勾着头，总是躲到一边。如果是这样，你的这颗星，只怕这辈子甭想亮起来！我告诉你，苏兄，从明儿起，你走路要——”一手扳头，一手顶住后背，“抬头，挺胸，就像这样！看到庞涓、孙宾，就像看到两根木头一样！你听见了吗？”

&esp;&esp;苏秦此刻却恰如一段木头一样。

&esp;&esp;张仪似也泄了气，放开苏秦的头，跺脚说道：“闷吧，闷吧，闷成死猪吧你！”跳下巨石，扬长而去。

&esp;&esp;好一阵儿，苏秦终于抬起头来，呆呆地望着张仪渐去渐远的背影，望有一时，重新将头垂下，闷头坐在石头上。

&esp;&esp;不远处的树影中，玉蝉儿在那儿又站一会儿，一双大眼忽闪几下，转身离去。

&esp;&esp;翌日，太阳又从东方升起。四人络绎来到藏书洞，开始了新一天的选读。

&esp;&esp;不知怎么的，这一日玉蝉儿竟是没来，开柴扉的是童子。

&esp;&esp;看到玉蝉儿不在，四人心头一阵宽松，至少不必再去赶那要命的一炷香辰光了。尤其是庞涓与张仪，一下子没有师姐的约束，狂放的本性也就完全放开。

&esp;&esp;走进洞中，四人如往常一样，直奔自己早已看中的书。庞涓找到《六韬》，张仪昨晚受到肯定，将庄子的另一卷书抱进怀中，孙宾找到一册《礼》，拿在手里。苏秦在一大堆竹简跟前停住脚步，默思许久，找了条绳子，将其全部捆扎起来，正要扛上肩去，眼睛一亮，赶忙放下，走到一边，依旧拿起那本这些日子来他几乎天天要看的《道德五千言》，一下子迟疑起来，似乎在权衡该选哪一本。

&esp;&esp;庞涓拿着书走过来，见他一下子占住这么多书，惊道：“苏兄，你选了什么好书？”

&esp;&esp;苏秦侧身挡住，口中嗫嚅道：“没——没选什么！”

&esp;&esp;庞涓见苏秦躲躲闪闪，越发好奇，硬挤过去，强行扳过竹简，细细一看，呵呵笑道：“我说苏兄，我道是什么宝书，又是《道德五千言》！咦，这堆竹简不是《诗》吗？不瞒苏兄，这些东西是在下十岁之前就已熟记于心的！”

&esp;&esp;苏秦大窘，面色涨红，埋下头去。

&esp;&esp;张仪听得真切，缓缓走过来，挑战似的望着庞涓：“在下方才好像听到有人在这里显摆，在下耳背，没听清楚，有人在十岁之前将什么东西熟记于心了？”

&esp;&esp;庞涓斜他一眼，哈哈笑道：“有人没听清楚，在下再说一遍。在下两岁识字，四岁知礼，六岁通《诗》，八岁诵读《道德》，十二岁读书破万卷！”

&esp;&esp;张仪冷冷一笑：“在下还以为有人出生之前就会读书呢，原来技止此耳！在下一岁识字，三岁知礼，六岁通乐，九岁读书破万卷，十二岁时，在下已粗通六——”

&esp;&esp;张仪的“艺”字尚未落下，舌头却是僵在那儿。

&esp;&esp;庞涓感觉有异，扭头一看，玉蝉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脸上一热，赶忙背过身去。

&esp;&esp;玉蝉儿冷冷说道：“张士子，说下去呀，你粗通六什么来着？”

&esp;&esp;张仪面色大窘，支吾道：“师——师姐，我——我——”

&esp;&esp;玉蝉儿的目光逼视张仪，鼻孔里哼出一声：“张士子一向伶牙俐齿，今儿怎么结巴了呢？是不是‘粗通六艺’呀？‘粗通’一词也太谦让了吧，应该是精通才是！”

&esp;&esp;张仪涨红了脸，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esp;&esp;玉蝉儿将脸转向孙宾：“听说孙士子是天下名将孙武子之后，六岁知书达理，十二岁精通六艺，二十四岁被封为帝丘守尉，率领卫国三军以弱抗强，以微弱之势固守帝丘二十余日，令五万魏卒望而却步，可孙公子却说自己并不知兵，这才痛下决心，历尽艰辛前来鬼谷。孙公子，蝉儿说得对否？”

&esp;&esp;孙宾深揖一礼：“师姐所言甚是。孙宾从血中得知，孙宾并不知兵！”

&esp;&esp;玉蝉儿从孙宾手中拿过一册书：“张士子，庞士子，你们请看，孙士子选的是《礼》，只怕是二位娘胎里就已熟记于心的了！”

&esp;&esp;藏书洞里鸦雀无声。庞涓、张仪羞得满脸通红，低头不语，苏秦更是惴惴不安。

&esp;&esp;玉蝉儿略顿一下，将目光转向庞涓：“庞士子，你怎么背脸去了？方才蝉儿听到，庞士子是六岁通《诗》，八岁诵读《道德》，十二岁读书破万卷。庞士子既已读书破万卷，蝉儿请问，‘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此语出自何典？”

&esp;&esp;庞涓哪里还敢说出一字？

&esp;&esp;“庞士子，怎么不说话呢？庞士子既然不肯说，蝉儿这就告诉你，此语典出于先圣的《道德五千言》，也就是苏士子手中这册！苏士子，你且说说，这册五千言，你读多少遍了？”

&esp;&esp;苏秦依旧低垂了头：“我——我——”

&esp;&esp;“好吧，苏士子既不肯说，蝉儿一并代劳。就蝉儿亲眼所见，一个月来，苏士子每日必选此书。依苏士子才智，此书内容早已烂熟于心。对一部书烂熟于心仍在不懈诵读之人，蝉儿真正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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