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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李存勖将青玉杯中的酒浆一饮而尽,大呼畅快,不由得将手中酒杯向身旁那个手持酒囊的大汉伸去,喝道:“好酒,果然解乏,邈佶烈,再给我加满了!”可那大汉却将手中酒囊放到一旁,取了一旁的另外一只水囊给李存勖倒满了。李存勖正吃的满头大汗,却未曾发觉,一口将杯中之物喝了干净才发现味道不对,一口吐了出来,瞠目怒喝道:“好你个邈佶烈,某家要你给我倒酒,你怎的倒水了?”
&esp;&esp;那个被李存勖称为邈佶烈的大汉生的五短身材,一脸的憨厚,便好似路边老农一般,但在李存勖的怒视下,还是颜色不变,不紧不慢的将手中水囊放下了,才沉声答道:“大王可曾记否,张公曾有言,出师之际,一日不可再杯,您已经喝了一杯了!”
&esp;&esp;李存勖听到那大汉话中的“张公”,脸色一变,仿佛有些忌惮,但随即美酒的诱惑又压倒了“张公”的叮嘱,便强声道:“张公这般说不过是怕我饮酒误事罢了,某家的酒量你还不知道,这等乳酒莫说是两杯,便是十杯二十杯又算得了什么。今日大破粱贼,我心中舒畅,快快倒来,莫要冲了某家的兴头!”说话间李存勖便伸出手去夺那酒囊。
&esp;&esp;“不可!”那大汉一把抓住李存勖伸出夺酒的右手,沉声道:“粱贼尚据寨未降,如何可以懈怠。大王可曾记得先王木瓜涧一战,便是饮酒误事败于刘仁恭那厮的!”
&esp;&esp;李存勖右手被那邈佶烈一把抓住手,动弹不得,又听到木瓜涧惨白的旧事,饮酒的兴头也去了,虽有些怏怏不乐,但还是撤回了手,叹道:“好,好,好,一杯便一杯吧,今日这般了,不过此番回师之后,自当与汝痛饮一番,不醉不归!”
&esp;&esp;那大汉见李存勖不再坚持,本来颇为憨厚的脸上也泛起了笑容,替李存勖的青玉杯中装满了水道:“依臣下所见,这酒还是在汴京城粱贼大殿之上喝,才是真正畅快!”
&esp;&esp;李存勖闻言脸色立刻肃然,随即大笑道:“不错,不错,粱贼授首之时,自当与大哥痛饮一番!”说罢将青玉杯中水一饮而尽,猛的向地上一掷,高声喝道:“击鼓,集众攻寨!”
&esp;&esp;梁军营垒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在谢彦章那些能干的军官的努力下,总算将那些乱作一团的败兵重新约束起来,但从那些士卒们惨白的脸色和轻微颤抖的手足来看,即使是最乐观的梁军将佐,对手下的作战意志也没有多高的期望。
&esp;&esp;谢彦章将目光从右边收了回来,在那边数股黑烟升了起来,那是最后一个被点着火的梁军营寨,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那些骁勇的沙陀骑兵只是懒散坐在树荫下乘凉,并没有去阻止焚毁营垒的梁兵,这从固然可以解释为河东军统帅行动迟缓,误了军机,也可以解释为对方已经觉得大局已定,没必要来耗费宝贵的骑兵马力了。想到这里,谢彦章情不自禁的苦笑了一,自己方才下令烧掉无力防守的营寨,固然有使敌军无法利用里面存储的军资的目的,其实更主要的原因却是让已经处于士气崩溃边缘的手下做点事情,毕竟光是遗弃在原野上的粱军军资就已经足够河东军用上十余日了,更不要说那些野蛮的沙陀人可是有取人、马肉为脯的经历,想要靠坚壁清野迫退敌军可不是那么容易。
&esp;&esp;一阵刺耳的摩擦声打断了谢彦章的思忖,他低头将目光转向摩擦声的来源,只见十几个士卒正费力的推着一辆小车,在小车的上面,防止着一只硕大的金属管,这金属管前细后粗,在小车的后面还跟着数头骡马,驮着些木桶和铅球,四周的梁军好奇的围观着这家什,发出一阵阵私语。
&esp;&esp;作为梁军的高级将领,谢彦章自然是清楚眼前这个东西是个什么玩意,早在数年前他就有听说过并吞了淮南、江西的吕吴大军开始使用了一些奇怪的兵器,这些武器可以发出猛烈的响声,喷射出浓密的白烟,甚至还可以在数百步外杀死披甲的士卒,摧毁高厚的城墙。当然作为一个久经行伍的军人,谢彦章是不会轻信这种没有经过双眼印证的流言的,毕竟在战场上如果犯了轻信的错误,是要用千百条生命来作为代价的。终于在两年前,他终于亲眼看到了两件流传到梁国的吕汉火器:火绳枪和三磅炮。在亲眼目睹了两者的巨大威力后,谢彦章也敏锐的发现了它们的缺点:射速慢,对使用者的要求非常高。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些武器梁国还不能自己制造,如果购买的话,不但昂贵,而且也无法得到保障。谢彦章最后只好遗憾的放弃了,直到不久前,梁国才不但并不介意,反而很高兴,他希望这些巨大的声响和浓烟可以激励士气低沉的守兵。
&esp;&esp;求的说!
&esp;&esp;天意杨刘4
&esp;&esp;杨刘4
&esp;&esp;李存勖骑在马上,身后的“李”字大旗被大风刮得猎猎作响,身后传来有节奏的战鼓声。一箭地外,两千余名河东兵步卒正随着鼓声从西、北、南三面向梁军营寨包围过去,只留下东面空缺。由于被河水已经浸泡了几天的缘故,梁军营寨外的地面已经完全变成了泥泞地,河东军士卒行走在其间,一步一滑,不时有人跌倒,从李存勖这边望过去,军队的阵线扭曲的很,就好像一条在草丛中滑行的毒蛇。
&esp;&esp;这是,梁军营寨中突然出喷射出一条白烟,接着是在搞什么玩意?我们且去看个究竟!”
&esp;&esp;那汉子一把扯住李存勖的马缰,大声喊道:“这应该是梁军的弩机一类的东西,大王还是在这里静观便是,莫要伤了千金之躯。”
&esp;&esp;李存勖大喝道:“生死自有天命,你若是怕死,在阵后便是!”说罢便一鞭便抽在那汉子扯住自己马缰的手,对方吃痛松开了马缰,李存勖一夹马腹,胯下坐骑便向阵前飞驰而去。
&esp;&esp;河东军阵前,随着一声尖啸,一发铅弹狠狠的砸在地面上,泥泞的地面好像一张软床,吸收了三磅炮铅弹巨大的冲力,耗尽了冲量的铅弹无奈的在泥坑里打了个滚,除了溅起了冲天的泥浆和碎草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影响了。
&esp;&esp;安达福厌恶的啐了一口,将溅进口里的泥水吐了出来,方才那发击中地面的炮弹将他从头到脚溅了一身的泥浆,他恶心的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泥浆,睁开双眼,这时耳边的鼓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安达福本能的举起手中的武器,一边呐喊着,一边向不远的梁军营寨冲去。
&esp;&esp;“快装药,快装弹!”谢彦章气急败坏的大声喊叫着,一旁的梁军炮手正忙乱的清洗炮膛,装药准备下一次射击,对于方才的颇为失望,虽然从弹着点溅起的满天泥浆来看,这火炮的威力十分惊人,但可能是炮手太差的缘故,偏差实在是太大了,三发炮弹不是太远了飞过了敌军的行列就是太近了落在河东军阵前,造成的最大伤害不过是溅了敌兵一身泥浆罢了。其实火炮射击效果这么差的原因一部分是因为梁军炮手素质太差,还有一部分原因要归结在谢彦章自己身上,他将掘开河堤使梁军营垒外变为半泥沼地,这固然限制了河东军骑兵优势,也使得炮弹落地后既陷入泥中,无法使用跳弹杀伤敌兵。
&esp;&esp;在谢彦章的催促下,那些梁军炮手装弹的速度不但没有加快,反而因为慌乱出了不少差错,眼看得耳边的鼓声越来越急促,而那些炮手们却还火炮旁忙作一团,谢彦章只觉得头疼欲裂。
&esp;&esp;终于,在谢彦章的耐心几乎要崩溃的时候,粱军炮手终于重新装填好了炮弹,谢彦章看了看寨外,河东军已经冲到了寨墙旁,在他们凶猛的冲击下,惊魂未定的梁军守兵开始动摇起来,眼看就要垮下来了。谢彦章惶急的抬起头来,想要找个显眼的目标。突然,他指向约两百步外的大旗下一队人马对炮手喊道:“看到那面大旗了没有,这炮可以打到那么远吗?”
&esp;&esp;那炮手战战兢兢的答道:“打是可以打得到,只是没什么准头了!”
&esp;&esp;“好,就给我打那面大旗,只要打中了,我重重有赏!”谢彦章恶狠狠的喊道,壁垒外河东口音的喊杀声越来越响亮了,而与之相对的守兵的呐喊声却越来越有气无力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反正就凭这几门铜炮也打不退寨外敌军的猛攻,还不如赌赌运气,说不定能够打中什么河东军的紧要人物,还能迫使敌军撤兵。
&esp;&esp;河东军大旗之下,李存勖坐在马上,胯下的坐骑焦躁不安的刨着地面,显然这头好动的畜生已经被激昂的鼓声和不远处的喊杀声所感染了,它的主人也是如此,李存勖的表现并不像一个即将获得全胜的大军统帅,反倒有点像老师限制住的顽皮汉子,他不时偷偷的打量身旁那个胡名叫邈佶烈的大汉,在发现对手用充满警惕的眼光盯着自己时候,只得有些丧气的又偏过头去。
&esp;&esp;正当此时,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厉啸,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回事,李存勖胯下那匹健马便倒了下来,紧接着其身后的河东军帅旗也倒了下来,场中顿时人嘶马鸣,乱作一团。
&esp;&esp;混乱中,邈佶烈站在寨墙旁,看着渐渐退去的河东军背影,只觉得眼前的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方才河东兵已经冲破了数处寨墙,突入寨中,眼看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却没想到情势突然转变,敌军突然鸣金收兵了,难道自己方才那一炮真的打中了河东军中的什么紧要人物,可就算如此,先破了自己这寨子在退兵也来得及呀?此时的谢彦章陷入了沉思之中。
&esp;&esp;李嗣源骑在马上,忧虑的目光停留在一旁的那辆白色的马车中,在火光的映射下,显得更加阴森,而受伤的李存勖就在那辆车中。虽然此番大破梁军,但河东军士卒的士气并不高涨,李嗣源的耳边不断传来低微的抱怨声,但他并没有让亲兵制止,作为一个几乎生下来就在军中长大的老军汉,他很了解丘八的心理:当兵的可以忍受各种各样难以言喻的劳苦和危险,但毕竟也是人,必须有发泄的渠道,士兵们拼死拼活的打了胜仗,是为了赏赐和战利品,自己放着唾手可得的敌营不去攻占,丢下那么多俘虏和辎重连夜退兵,那些军汉肯定不满意,自己若是连抱怨这个渠道也要堵住了,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只是自己现在已经不是,起码不全是一个简单的军汉了,要想的,要考虑的比一个单纯的军人要多得多:大王受了重伤,生死不知,如果有个万一,李家数代人,千万人流了无数鲜血打下的这片基业就会立刻分崩离析。那些现在还忠心耿耿的将领和盟友们就会立刻变为野心勃勃的敌人,只有争取每一分,每一秒,赶在大王受重伤的消息的传播开之前,尽快的将这支大军带回太原,控制住河东的中枢,才能将这一切的影响降到最低。相比起这一切来,那个寨子里的几千名残兵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了。
&esp;&esp;天意郊祭
&esp;&esp;郊祭
&esp;&esp;李嗣源坐在马上,突然想起年少时从族中长老听到的传说:世间英雄皆有命数,皆与天上星宿相连,若所属星宿明亮则英雄运盛,星宿暗淡则英雄运衰,星宿陨落则是英雄的末路。想到这里,李嗣源禁不住抬头向夜空中望去,寻找李存勖对应的那颗星宿,想要从中探察出主上的伤势将会如何。可夜空中星罗棋布少说也有数千颗明星,一时间又哪里能找到对应李存勖的那一颗。李嗣源正烦闷间,突然传来一声怪鸣,一道怪风划过头顶,他本能的一缩头,借着火光才发现是一只夜枭滑过头顶,向道旁的灌木丛扑去,想必是发现了猎物的踪迹了。李存勖啐了一口,突然发现一颗流星划破长空,向西面落去,在夜空中划过一条长长印迹。
&esp;&esp;“夜枭扑头,大星坠落!难道晋王当真过不了这关了?”李嗣源呆呆的望着夜空中的流星尾迹,心中思绪万千,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esp;&esp;由洛阳通往开封的官道上,车驾如龙,旌旗如云,护卫首尾不下十余里,仪仗壮盛之极。车舆之上,坐着一名黄色衮冕男子,却是梁国天子朱友贞。此时正是六月的天气,烈日当头,酷热之极,朱友贞坐在这车舆之中,也是满脸疲惫之色。
&esp;&esp;朱友贞看了看外间的移动缓慢的护卫和仪仗,对身旁跪坐着的绯袍男子问道:“走的好生之慢,这般看来,只怕还要两日才能回到汴梁。”
&esp;&esp;那男子年龄与朱友贞相仿,也不过三十许人,白皙丰满的脸颊上透出健康红光,颔下留着的修剪的十分漂亮的黑须,身上的衣衫不但质地好,而且还剪裁的十分合身,显然这个坐在朱友贞身边的男子是一个从生下来就养尊处优的人,这在出身多半十分低微的梁国臣子中是十分罕见的。这男子听到朱友贞的话,笑着答道:“大家且放心,此时正是夏天,黄河并未封冻,晋贼如何能飞渡,不过一日功夫,汴梁那边也不会有什么变故。再说走的慢些也好,正好让四方百姓们看看威仪,也好知道天子贵重之处!”
&esp;&esp;朱友贞听到那绯袍男子的答话,脸上露出欢愉的笑意,道:“如真能如此,收服州郡之心,也是赵卿家的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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