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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第2页）

&esp;&esp;“邢大人还说，遇害者叫李琴，入宫之前她原籍是在城北老盘十里窦。”柳煦儿惊讶道：“李阿琴我知道呀，她家与我家只隔一条巷子。她是长女，家里有个酗酒的爹、五个弟妹，五年前娘亲生下最后一个妹妹的时候难产死了，为了钱被她爹送进宫里当粗使奴才，她走后家里两个妹妹又被分别卖给人牙子，两年前有个弟弟在城西偷东西被摊主一不小心给砸死了——”

&esp;&esp;柳煦儿念念有词，隔巷的老邻家务事却能一字不差地念出来：“李琴李琴，原来她是李琴。一定是因为泡在水里看不清容貌，所以我才认不出她的长相……”

&esp;&esp;柳煦儿抬起空洞的表情，茫茫然道：“可是怎么会这么巧呢？为什么死的人偏偏是她？”

&esp;&esp;邢严没有追问，但他会告诉柳煦儿这些，是因为他心中存疑，他怀疑的人正是柳煦儿。可柳煦儿无比坦荡，她双眼澄澈，对这一切表现出了一无所知。

&esp;&esp;只有柳煦儿知道不是的。

&esp;&esp;“自从上次跟着公主离开林府回家一趟，我总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柳煦儿喃喃自语，“对了，就是在那人出现之后。”

&esp;&esp;当日她随公主溜出林府去了一趟恭恩寺，回来途中返家一趟，柳煦儿在那里遇见了隔壁邻居周家的女儿周雨。

&esp;&esp;周家夫妇生了一对儿女，长子娶了媳妇生了儿子，祖孙三代挤在小小的毛胚屋里，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女儿周雨生得秀气，不过性子娇惯，常嫌家里穷，盼着那点儿光鲜，稍大一些经人介绍去了百绣坊学刺绣，就再也没有回城北的家。直到那趟柳煦儿和公主一起回家，才知道她的绣工一般，早被百绣坊给辞了，这才不得不回家里住。

&esp;&esp;与李琴一家相同，柳煦儿在提及周雨一家之时，竟也了若指掌，倒背如流。

&esp;&esp;柳煦儿抱着脑袋：“爹爹，我还是不明白。”

&esp;&esp;“你不明白什么？”

&esp;&esp;柳公酌的声音轻柔而飘乎，仿佛一下子近一下子远。几乎反射性的柳煦儿开始脑袋发胀、头痛欲裂：“爹爹、我不明白……”

&esp;&esp;她抱头苦吟，艰难咬牙，一字一顿：“我到底是不是柳煦儿？”

&esp;&esp;曝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esp;&esp;柳煦儿微微怔忡。

&esp;&esp;没错，她清楚记得这是头天入宫爹爹给她取的名字。柳煦儿柳煦儿，不是杨柳树下絮绒飞，而是和风煦日照春归。取此‘煦’字，正是希望她能成为像和风煦日一样阳光温暖的人。

&esp;&esp;那么她做到了吗？

&esp;&esp;“我是柳煦儿，”柳煦儿喃喃低语：“只是柳煦儿。”

&esp;&esp;声音一轻，她的身型摇坠，整个人重心前倾，阖眼倒下去没了意识。

&esp;&esp;等到龚玉拂重新进屋上茶时，意外发现原本只有柳公酌在的屋里多了一人，惊得手中茶盏跟着一抖。待她定睛一看，赫然发现昏倒在地的人竟是柳煦儿：“她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进来的？”

&esp;&esp;“这样的天冒雨来闯常欣宫，真是鲁莽。”柳公酌轻声吁息，吩咐下去：“你去将她遣送回缀华宫，好让公主知道这孩子忠心为主。”

&esp;&esp;“便是看在我俩父女一场、看在公主的情面上，这事我便既往不咎，可不能再有下次了。”

&esp;&esp;雷雨震耳，乌去密覆，仿佛整片天都要塌下来了一般。

&esp;&esp;一道雷电划空而落，带过一闪即逝的迅光，将天昏地暗的公主寝榻给照亮几许，也将角落里的一道人影给现了出来。

&esp;&esp;下朝之后，皇帝以探视生病的安晟公主名义来到缀华宫。

&esp;&esp;彼时公主高烧未退，不久前太医送来药汤喂她服下，约莫正是药效与高烧在体内抗衡之际，睡不舒坦的安晟公主辗转反侧，不时发出梦中呓语，竟似十分痛苦的模样。

&esp;&esp;“父皇、母后……”

&esp;&esp;无意识的低语惊醒了皇帝，他迟疑地迈开步子走上前，一道阴影笼罩在卧榻的安晟身上，似有所感，那双阖拢在眼皮底下的眼珠微动，仿佛受到一场恶梦所惊，令安晟浑浑噩噩地苏醒过来。

&esp;&esp;也不知是病糊涂了还是没睡醒，当她分辩昏暗的人型之际，此一刻的画面竟与那一年相差无几，虚实两幕交织在安晟眼前，竟令她难以抑制地发出一道恐惧的颤音：“皇叔？”

&esp;&esp;听见这声呼唤，皇帝双瞳骤缩，呼吸渐渐变得短促起来。他的表情尤为狰狞，一点不如以往面对安晟之时所表露的慈爱与温和：“你唤朕什么？”

&esp;&esp;“不要杀我、皇叔，求你不要杀我……”卡在喉咙间的嗓音微紧，安晟像是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不断挥扬挣扎的手臂，惊惧、可怜还有难以抹灭的恨意：“也不要杀他，求你不要杀死阿峥——”

&esp;&esp;“皇叔，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们？”

&esp;&esp;掺杂着怨恨的质问令皇帝浑身一震，那道略微臃肿的身型竟像受到极大的惊吓一般微微蜷缩，映在窗棂上显得万般佝偻。他仓促地退开了，一步两步，几乎不敢再停留片息，踉跄地逃离这座他亲手构建的巨大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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