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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说越生气,沈晚冬登时红了眼,素手指着门外,咬牙恨道:“妾身为何叫冬蛇?为何卖笑?为何被人逼着喝毒酒?章谦溢他就将我当成了个随意算计摆弄的玩意儿,如果今儿您没回来,没恰巧喝了这壶酒,那酒会灌进谁的腹中?妾身斗胆问一句,这一切是谁造成的!”这一番话太厉害,直将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说的没脾气。只见荣明海低着头,喘着粗气,半响不言语。忽然,男人一把将自己的长刀拿起,闷头朝外走。沈晚冬头虽发晕,可却清醒无比。她忙追了出去,就站在屋檐下灯笼下,朝荣明海背影冷声喝道:“站住!”男人停下脚步,却不回头。“侯爷不是问我,想要什么?”沈晚冬将滑落在肩头的衣襟拉好,一步步走下台阶,寒风吹来,惊起半抹青丝。她看见章谦溢这会儿也在院子中,不知站了多久,瞧着很憔悴,也很不甘。不过,她可没空去猜他的那些复杂的郁闷。“妾身是风尘中人,说的都是露骨的荤话。侯爷是百战将军,经历的是明刀明枪。”沈晚冬身子微微颤抖,她看着他潮湿的黑发,坚毅的背影,还有握起的铁拳,莞尔笑道:“妾身要的,只是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屋檐,侯爷能给么?”话音刚落,梅树跟前站着的章谦溢大惊,怒道:“你胡说什么,侯爷也是你配威胁的,”“你闭嘴!”沈晚冬直接喝断章谦溢的话,她冷冷盯着荣明海宽厚的双肩,坚决道:“妾身去哪儿都活不了,唯有侯爷这片屋檐能给妾身一个安身之地,您敢不敢给?”荣明海低头,不知在想什么。忽然,男人转身,看着面前的美人,波澜不惊道:“这事挺大,本侯得仔细想想,如今咱俩都醉了,不能做任何承诺和决定,明天下午,我给你回话。”沈晚冬终于松了口气,那根横在心中的刺好似拔出一点。“还有一事。”沈晚冬看着荣明海,手却指向身侧的章谦溢,冷哼了声,道:“妾身的处境,您如今也清楚了,我真的很害怕!因为某人,一夜一夜的睡不着觉!”“知道了。”荣明海不屑地扫了眼章谦溢,他弯腰,从靴筒里抽出把巴掌长的匕首,扔给沈晚冬,淡漠道:“拿着,谁若是敢欺负你,宰了他,一切有我替你抗。”说罢这话,荣明海头也不回地走了。赌心(修)一阵冷风吹来,将地上的枯草吹地呼飒飒地响,那深深扎在地底的腐根好似终于要苏醒,蠢蠢欲动地等下一场新雨。身上还是燥热得厉害,那种从脚底传来的痒,一直蔓延到心里。沈晚冬抓了抓发痒的脖子,她用手背蹭了蹭侧脸,微烫,好在手里拿着把冰凉的匕首,倒是能让人舒服些。“妾身先进屋了。”沈晚冬屈膝,不耐烦地给章谦溢行了个礼,准备进屋梳洗。“站住。”章谦溢冷声喝道,他缓缓走向沈晚冬,借着屋檐下摇晃的灯影,看眼前的女人。她脸颊绯红,呼吸间散发着百花春酒的胭脂香味,如墨般的青丝披散着,有几缕被水打湿,贴在侧脸和脖子上,格外诱人。“你方才和荣明海在屋里做什么了?为何他会浑身湿漉?你们到底说了些什么!”越往后说,男人的情绪越愤恨。“公子若是想知道,方才为何不跟着侯爷一起进来呢?区区一个玉梁可拦不住您。”沈晚冬莞尔浅笑,她就是要讽刺一下这男人,他太精了,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得罪权贵,也没有那个胆子在荣明海跟前耍横。这种想要却不敢求的态度,让她打心里厌恶。沈晚冬不急不缓地拔出匕首,轻弹着刀刃玩。不知这刀是不是跟着它的主人经历过沙场,弹出来的声音自有股苍凉悲意。她收起鄙薄的笑意,一本正经地给章谦溢道了个万福,看着面前郎如明月的男人,淡淡笑道:“事已至此,妾身没什么好说的了,妾身多谢公子先前的照顾,好的坏的都会忘掉,从此各自安好。”章谦溢一愣,并未恼,他走到女人面前,停步,低头看着他的小妹,冷笑:“你真以为荣明海就是良人了?他杀人如麻,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薄情寡义,将女人当成鞋,践踏过就扔,侯府里虽有两位国色天香的夫人,可他一年到头来寻花问柳,完全不将至亲夫人当回事。你以为跟了他,就是享福么?他将军中当成了家,时常往外地跑,去忙军屯大事,能顾得上你?”“呵。”沈晚冬摇头一笑,直视男人,挑眉道:“公子的话有问题,一会儿说侯爷眠花宿柳,一会儿又说他忙着军国大事,侯爷只有一个人一个身子,怎么就这般两头忙乱。再说了,即便过去守活寡,那也强过在福满楼日日当新娘的好。”“你!”章谦溢气急,双眼眯出个危险弧度,男人用手指撩起女人的一缕青丝,玩味地坏笑:“你好像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声名狼藉的妓女,你觉得自己配踏进侯府的门槛么?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就算你运道好,并未陪人睡过,可是荣明海会相信么?他真的不介意上一个三手四手甚至几十手几百手的破烂货?你太脏了。”这话,就像一把刀子,直戳到女人的痛处。沈晚冬眼圈红了,体内的那股燥热逐渐被寒凉取代,愤怒让她浑身颤抖,她知道这是章谦溢的伎俩,先抹黑荣明海,再挖苦她,明明晓得不能当真,可为何这些话听在耳里,那么疼。“妾身想问公子个问题。”沈晚冬将委屈咽进肚中,不让自己哭出来。“你问。”章谦溢洋洋得意。沈晚冬握着匕首的手,不由得发力,她深呼吸了口寒气,让自己冷静且坚强:“公子会娶我么?会让我当您的谦溢愣住,笑意登时凝固,半响没有言语,忽然,男人双手把住女人的肩头,看着身前这绝艳美人,柔声道:“除过明媒正娶,我可以把你当成掌心宝来宠爱。”“呵。”沈晚冬凄然一笑,她挥臂,用力打开男人的手,往后退了几步,摇头苦笑,眼睛一眨,泪珠不自觉地掉落。“从头到尾,女人在你心里都是棋子,含姝是你给梅姨的下马威,死就死了,没什么稀奇。而我是一件奇货,出则可当冬蛇来打响福满楼的名号,入则可为你开通一条巴结朝堂上层的路。公子喜欢的不是我,是你自己。你舍不得拿辛苦得来的一切赌,所以会狠心送我一杯毒酒。如果将来有一天,某位大人看上我沈晚冬了,公子想必连眼睛都不眨地将我送出。自从妾身来到您身边后,您强迫妾身早起晚睡与您一起用饭,您想要家,但家这种东西,比起章家的大家业,显得太微不足道了。是,您可能心里确实喜欢我,但没有深到敢作敢当敢放弃一切的地步。公子,妾身不敢,也没法将自己的全身心交给您。”章谦溢听见这番话,登时大怒,可却没有立即发火,他神色复杂,一会儿愤恨、一会儿刻毒、一会儿又无奈,最后全是柔情。“你看透了我,那你看透荣明海了么?你就这么贸然地逼迫他要了你,可想过以后会怎样?”沈晚冬摇摇头,道:“我这样的人,已经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我在赌,我不相信老天爷会揪着我一个人欺负。在大梁这个权势、金钱与肉欲横流的地方,大家都在尔虞我诈,而他似乎还像个人。”“你太天真了。”章谦溢冷笑,沉声道:“他是安定侯,他的家事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请,家族、太后、皇帝、政敌,都在背后盯着他,只要抓住点端倪,谁都不会轻易放过他,更不会放过你。他看重权利与名声更甚我看重家业,我也赌,就赌荣明海不会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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