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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幽怀中抱着小小的暖炉,她努力汲取着一点点温热,静静道:“王爷,你不是凤秦国那高高在上的左贤王么?这里不就是左贤王府么?你的王府?左贤王府?可有错?那我唤你王爷,可有叫错?”说着,她已是半支起身,阳光过于明媚,令她有一瞬间的恍若隔世。一时冲动说出口的话,她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掉。她当真是个一点都藏不住心事的人,难成大器。比起江书婉的成熟内敛,她真是差的太远太远……凤绝的愕然并没有消减,英挺的轮廓黯然下去,眸中有着深深的疑惑,半响才道:“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清幽倏地自圈椅中站起,心中的苦涩凝滞在舌尖,却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待她如此用心用情?她宁可他折磨她,宁可他要自己的命,宁可他狠绝残忍。这样,她才能狠下心来。其实,她已暗自将凤秦国在东都以及七庄边界的兵力部署,都绘制成图,只不过一直没有寻得机会送出去。至于是没有机会,还是她在犹豫,她自己都分辨不清,…可如今,她不能再犹豫了。积玉为了她自尽,她每犹豫一分,其他的人危险便多一分。今日她一定要寻个机会将东西送出去才是。渐渐地,她内心的惊恸已是恢复平静,抬眸望了望凤绝,勉强笑道:“没什么,今日是我自己心情有些不好罢了。”嘴上这般说着,神色依旧有些不自在。凤绝见她已不复方才的冰冷,心中略宽,只是她的话,他已是听入心中。只怕她还是介意自己王爷的身份,与她相隔甚远。缓步走近清幽,他这才自怀中取出一方白色锦帕,仔细打开,露出其中一支精致的象牙发簪,通体成雕,浑然天成。不是珠宝,亦不是美玉,没有璀璨的光辉,也没有黄金的灿烂,只是独自发出淡淡柔和的光泽,静雅,清新,柔美,亦是格外别致。清幽怔怔望着这象牙发簪,通体雕刻成云朵纹,青枝荡漾,一双鸟儿正站在枝头,交首耳语,其融融之状,活灵活现。她方才惊觉这些日子,闲暇之余,他总是背对着自己削刻着什么东西,原来他竟是用匕首在雕刻着这支簪子。他的唇角微微牵动,引出一丝浅淡而和煦的笑意,伸手便欲为她戴上。几乎是出于本能,清幽向后一避,手肘已是搁到了身侧案几上的茶盏,“砰”地一声,她将一壶茶水全部打翻了,更是不甚将方才江书婉差人送来的“水中月”茶叶一并打湿。水,沾染了茶香,在屋中四散开来,浓烈醉人。凤绝见她躲避自己,眸中无声漫上一层如霜失落的清凉,强自压下心中的酸楚,他故作欢笑,仍是一步上前,一手托起她精致的下顼,拔下原本那碧玉簪子,替她将这支象牙发簪点缀上。天已入冬,屋中的炭火嗡嗡烧着,她只觉得眼角酸涩,想来是这烟熏的。半响才道:“我只是一个小狐女罢了,不值得你这样。”转眸,她看向那被打湿了的“水中月”,语意惋惜道:“可惜了这些‘水中月’,沾了水,便不能再存放了……”凤绝拿起桌上那小木盒,掂在手中,复又放下,微笑道:“早就听说‘水中月’千金难求,且难以保存。无妨,我再去问得月楼的老板买上些许便是。只要你喜欢便好。”一个念想在脑中飞快掠过,有瞬间的冷寒,清幽突然凝眸,道:“凤绝,得月楼的老板待我不薄,于我落难之时收留了我,我想送些东西给她,可好?也算是报答她。”她浓密的发间,晶莹如玉的象牙簪在日光下流光闪动,格外炫目。心底刹那汹涌出灰暗的凄冷与无奈。积玉因她而死,她不能心软。眼下凤炎又是步步紧逼,王府中不少皆是凤炎的人,她若是想送一件东西出去,可谓是难如登天。也只有,通过凤绝,只有凤绝带出去的东西不会经过层层盘查。而且他,对她不设防……凤绝瞧着她,突然轻笑,逼近一步,俊颜已是凑至她的脸侧,近的几乎可以感受她的鼻息渐渐慌乱不稳,他的黑发垂在耳侧,落至清幽素白的肩上。他薄唇微勾,挑起一抹略带兴味的笑容,道:“那我待你就薄了?你又准备送我些什么呢?”退无可退,清幽背脊抵着圈椅,看着他如宝石般的黑眸,不敢呼吸,“你想……要什么呢?”“我想要……一个吻……”他的语音,随着他温热的气息一同覆下……那一刻,清幽愣在原地,微张的红唇却被他趁机而入。屋中暖融融,热得人有些闷闷地出汗。他的唇齿一点点深入,吻如同春风一般,她气息渐急,也不敢推开他,只觉自己就要被融化为一波秋水,热得发烫。天旋地转间,她不敢闭上眼睛,只是愕然瞧着他收敛了如鸦般睫羽,正微微颤动着。她尽力保持着头脑的清醒。清醒、再清醒、清醒……她的唇,这般柔嫩温暖,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冲击。她全身都在轻颤着,更让他快要燃烧,大掌,向她纤细的腰肢游移而去,握住那分柔软时,他情不自禁地低吟一声,一种陌生的欲望就要如潮水般将他淹没。原来,世间,吻是如此美妙动人。愈吻愈是动情,他渐渐用力拥住她。清幽只觉自己的腰都快被他楼断了,且他似是搁到自己尚未完全复原的右臂,忍不住轻轻痛哼一声。凤绝倏地惊醒,喘着气将她放开。但见,她面颊如染霜红,他心中一荡,自觉自己今日有些急了,暗咬舌尖,这才忍住泛滥的情欲。可呼吸依旧急促,他低喘道:“惜惜,等下我要出门,你有什么便交给我。我替你送去得月楼。”极力平复着狂乱的心跳,他又道:“我去飞龙阁换身衣裳,等下来拿……”好不容易才迫使自己抽身离开那朝思暮想的温软,他轻轻啄了下她精致的耳垂,才不舍地离去…………国破山河在合欢散过了几日,天迅速寒冷起来,一日胜过一日。这日,厚重的云层压得极低,风也越刮越大,到了下午时分,今年的第一场雪终于飘落下来。雪势渐大,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不多时便将整个王府笼罩在了一片洁白之中。清幽本是待在怡园之中,今日凤绝似是去了皇宫有事,眼下还没有回来用晚膳。她等着等着,不想却等来了管家的通传,道是凤炎今日在皇宫之中置小宴,而凤绝已是派了马车在门口等着,接她一道入宫用晚膳。甚至连入宫进宴的衣裳都给她一并差人送来了。那是一套天水碧的云雁细锦,是凤绝最新让人订做的。极清冷的浅绿色,似是露水染就。这般纯净的颜色,款式简单,却做得十分合身,略显她身量纤瘦。绣花是黄蕊白花的梅花和水仙,朵朵和真花似的,穿在身上,都有一种花香侵骨的感觉。清幽心中,有微微的诧异,毕竟她从未告诉过他自己衣裳的尺寸,他却拿捏得如此精准。她从不知,凤秦国,马上民族的男儿也能如此细致体贴,她以为,他们当是纵马行天下豪放之人,不拘小节才是。换好衣裳,她推开怡园之门,深深呼吸着屋外清新的空气。雪已停,白茫茫一片。步步走出王府,府中静静的,脚落下时积雪发出吱嘎的轻微细响。一丛丛红梅欺香吐蕊,开得如云蒸霞蔚。行至门口,但见有许多人正围着大门,也不知忙些什么。她瞧着似是有几人架起了梯子,正在悬挂匾额之类。而王府管家正在一旁乐乎指挥着。“再高一点,再高一点,好!再往左一点,不对不对,是往右边一点!好了!好了!正好!正好!”“好了好了,就这样,上钉!”清幽心中疑惑着,脚下已是走出了王府,但见不远处的雪地之中,横躺着一块被取下的匾额。它似是被风雪侵蚀不少,薄薄敷着一层雪花,依稀还能瞧出原本的烫金大字一一左贤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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