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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呆看洪诗雨尸体几分钟后,胡唯一恢复冷静。他从仓库里找出半截废弃的渔网,这还是儿子班上做运动会牌子时,他给找回来的。把洪诗雨蜷缩起来的尸体、书包和脱下来的衣服鞋袜装进渔网里,胡唯一又在外头多套了个黑色大袋子。把袋子装上三轮车后,他车上放几个空箱子,离开江面路。
&esp;&esp;除了清洁工,路上几乎没有人。胡唯一并没有在渡口停留,他在渡口上游两公里左右的河边停下,这是没有监控更没有人会经过的地方。他解开黑色袋子,把渔网连带尸体拖出来,往渔网里装了好几块砖头,最后扔进河里。
&esp;&esp;黑色袋子仍能用,胡唯一确认它没有任何异味,叠好了放在三轮车上。江面路不允许停放三轮车之类的运货车辆,胡唯一开车回家放在楼下,孩子正好准备上学。他简单说了母亲的情况,叮嘱孩子中午去看看,随即想起口袋里的校徽。
&esp;&esp;胡唯一把这个没有学生姓名的校徽扔给了自己儿子。“店里捡的,是你的吗?”他问。
&esp;&esp;儿子确认不是,他又说:“你留着,反正你老丢。”
&esp;&esp;不疑有他,孩子乖乖收好。胡唯一骑电车送他上学,自己则回到江面路开店。卷闸门刚拉起来便有人在身后跟他打招呼。一个临江中学的老师,自称班主任,一个焦灼的中年人,自称学生家长。他们拿着洪诗雨的照片,问他昨晚有没有见过。
&esp;&esp;胡唯一直到那时才知道,死在自己手里的少女名叫洪诗雨。他仔细端详那照片,女孩一身运动装束,左手一束花,右手是比赛金牌,满脸笑意。胡唯一摇头:平时见过,昨晚没有。
&esp;&esp;或许是因为姜笑已经知道了胡唯一的身份,他罕见的轻松愉快,没有半点儿隐瞒。
&esp;&esp;“第一个,名字知道,第二个,没发什么寻人启事,我不知道她名字。”胡唯一说,“其实还有第三个,想不起来了。”
&esp;&esp;姜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沉稳,一点儿也不慌张,像有一个别的人暂时寄宿在她的身体里,局外人一般冷静:“洪诗雨不是第一个吧?”
&esp;&esp;胡唯一笑了。
&esp;&esp;洪诗雨确实不是第一个。他小学的同班同学,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才是他手里的第一个受害者。放学回家路上他用石头把人敲晕,扔进了村外头的小河里。
&esp;&esp;彼时还在世的父亲发现了他的异状。小姑娘的尸体被发现时没穿鞋子,胡唯一却说出鞋子藏在墙根底下。父亲把胡唯一狠狠打了一顿,胡唯一又哭又喊:她总是笑我跑得慢,不肯跟我玩,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吓一吓她。父亲双目赤红,抓着胡唯一头发把他拎起来:你是人吗?你是人吗!
&esp;&esp;母亲下跪向父亲求饶:家里只有一个儿子,他没了,以后夫妻俩老了,要谁来养?你多想想,多想一想吧。她咚咚磕头,涕泪横流。
&esp;&esp;胡唯一逃脱了父亲的棍棒,但从此之后,父亲看他如看一个怪物。
&esp;&esp;之后三十多年相安无事,父亲因病离世,他和母亲相依为命。结过婚,又离了婚,孩子跟自己生活,母亲和他都没提起过幼年时那件事。他以为母亲忘了,母亲也以为他忘了。
&esp;&esp;处理好洪诗雨的尸体,胡唯一起初并不打算继续。毕竟只是一时兴起,他有新女友,孩子又即将中考,他没心思了。
&esp;&esp;半年后洪诗雨的尸体被发现,那天胡唯一也跑去渡口看热闹。河水把尸体从上游两公里的地方推到这里,河中鱼虾啃了血肉,只剩一具骨架,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追溯案情的线索。
&esp;&esp;在短暂的安心之后,胡唯一惊奇地发现,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
&esp;&esp;在网络和报纸上,在街头巷尾,人们议论案子和凶手,竭尽所能猜测渔网的含义。他们用有限的信息复原江面路的情况,结论是:凶手高智商,缜密,渔网是某种宗教仪式,或者和凶手心里的往事相关,扔进水里是因为凶手喜欢水,或者害怕水。他一定受过伤,被女人、被看不到摸不着的权力,他一定愤懑绝望自暴自弃,一定不甘不满但又求告无门,他一定迫于无奈,一定无路可走。
&esp;&esp;胡唯一从未感到这样惊奇。他如此平凡甚至卑鄙——这是父亲骂他时常说的话——可因为杀了一个女学生,因为莫名其妙的处理手法,他变得如此特殊。
&esp;&esp;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鄙,却有这么多人主动地、急切地为他寻找理由开脱。
&esp;&esp;那些层出不穷的新鲜理由,让胡唯一哈哈大笑。
&esp;&esp;他决定再做一次。就按照那些人说的,再重复一次。让他们继续猜,让自己继续成为神秘者,成为恐惧和威胁的化身。
&esp;&esp;第二次下手,难度比第一次高。胡唯一没有在江面路动手,他骑着摩托车,跟在女学生背后,在无人的小路上袭击了她。一切顺利,他摸到了自己喜欢的、结实的肢体,他侵犯了无还手之力的少女,把袋子套在猎物的头上,欣赏她窒息时的痉挛和挣扎。
&esp;&esp;胡唯一品尝到之前错失的、巨大的快乐。他异常冷静,在决定如何处理尸体时,挑中了常去送货的小区。小区就在临江中学对面,小区里有几家水果店,偶尔的,胡唯一也会帮他们拿货和运果。
&esp;&esp;因为洪诗雨遇害和另一个男学生的失踪,学校警觉了许多。小区里学生不少,对外来人员审查也很严格。但门卫不检查货物。胡唯一仍旧骑他的电动三轮车,借运货的机会熟门熟路地进了小区。趁着夜深,他绕开摄像头,把尸体塞进了假山水池里。
&esp;&esp;警方调查到他头上时,他正好在家里陪护母亲。三轮车早已干干净净地洗了一通,没留痕迹。
&esp;&esp;神秘的杀手又一次成为城中热议。
&esp;&esp;但这一次截然不同。网络和报刊上不再详细刊载少女遇害情况,论坛里凡是讨论这件事的帖子,很快被删除封禁。胡唯一甚至不知道死在自己手里的女孩叫什么。他开始感到气愤,自己的权威性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得到确认。人们不再讨论,也不往女孩和凶手身上安任何桃色故事,更没人去探索胡唯一的内心想法。
&esp;&esp;醒目的是各种搜查通告、悬赏线索。
&esp;&esp;第三次动手时间间隔更短了,元宵发生命案,等城中渐渐平静,胡唯一在六月又动了一次手。
&esp;&esp;他有时候会去临江中学接孩子,家里只有一辆电动车,不是他用,就是孩子用。初中部和高中部在同一个校区,胡唯一常常能在校门口看到许多快乐健壮的女孩子。
&esp;&esp;胡唯一盯上了其中一个。雨夜里,他骑电车跟在少女背后,用接近第二个受害者的手法,压制了这个虽然机灵,但敌不过男女体格差异的女孩。
&esp;&esp;“可惜,还没开始搞,我就掉进了‘陷空’。”胡唯一说,“她也掉了进来,应该早就死了吧。”
&esp;&esp;姜笑问:“她叫什么?长什么样子?”
&esp;&esp;胡唯一失笑:“谁还记得?”
&esp;&esp;他看着姜笑:“听好了,我是真正杀过人的。我进了‘鸟笼’,我就要活得好,我不回去。”
&esp;&esp;姜笑面上平静,但眼睛藏不住情绪。胡唯一盯着她双眼,片刻后笑道:“生气啊?你去说啊,你去跟他们说,我胡唯一是个杀人犯。我专门杀十几岁的女孩子,我强奸杀人,无恶不作,你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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