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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机关一旦减轻压力即刻启动,四面八方,无数利弩当即射了过来。护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着实有些费力,朵尔丹娜将一股刚烈之气由臂及枪,一层层地震荡出去,寒阒枪舞成一个大雪球,激射的利弩纷纷震碎。“走”,她一手提起霍里,已向高高的石门掠去,一口气跃过丈许,足尖略一点地,顿觉得青砖竟下陷了一截,无数倒插的利刃已反弹上来。不敢再轻易着地,朵尔丹娜右手提枪急点,借反弹之力,弹跃向前,身后的地面已尽数下陷,露出了蓝森森的刀锋。正当此时,朵尔丹娜只觉得的手中的霍里一动,她直觉地闪避了一下,一道冰冷的刀刃贴着她的背滑了过去。剧痛之下,一口气再也提不起来,朵尔丹娜左手已经无力抱住霍里,霍里硕大的身躯当即滚落在刀锋阵中。她情急之下,又一枪全力点在青砖之上,身体围着枪杆一圈圈转了起来,手上少了一个人顿时大感轻松,转到第三圈她内息已调匀,拔枪,提气,一口气跃过了四五丈距离,停在了石门边的台阶上。血肉在幽蓝的刀锋下碎裂。霍里的胸膛,四肢,都被刀尖穿过,他扭动着,望着朵尔丹娜,大声道:“饶恕我——我比不上查贝,他们抓了我阿妈,我只有这么做!”朵尔丹娜只觉得背上伤口火灼般痛,好在刀锋上没淬毒,一时倒也无碍,她实在不知道应当怎么对霍里开口,但并不怪罪他,尽量柔声道:“是你母亲让我来救你的,霍里,你莫乱动,我拉你出来——”“我……我……阿妈让你来救我?”霍里如遇电击,张着眼睛喃喃道:“朵尔丹娜,我伤了你,我再也没脸去见三王子,这个给你,好在他们没有搜出来。他奋力挣开右手,从战袍的皮带中抽出一块小小铜牌,扬手扔了过来,朵尔丹娜接过,见上面龙虎符文,正是调动噶里七部的令牌。霍里咧嘴一笑,凄然道:“我一生忠心耿耿,没想到死却做了一回叛徒。”他又一挣从刀丛中站起,浑身肌肉已被完全撕裂,条条缕缕地挂在身上,他站在刀丛中,扑通又跪倒,沉声道:“殿下,霍里向您赔罪了!”朵尔丹娜惊呼一声“将军——”,霍里端端正正的一个头叩了下去,咽喉与心口各抵着一柄利刃,那刀锋何等锋利,再加上霍里又用了全力,顿时从脖颈和后背穿了出来,当即毙命。门外已经有人发现了石门被打开,冲杀之声响起,再不走便又要陷入重围之势,朵尔丹娜不忍再看惨死的霍里,冲着他用力一抱拳,提枪冲了出去。赶来的卫兵们只来得及看见白影一闪,旋即消失。她心中忍不住一阵阵酸楚,适才她若是肯多说一句话,或者霍里便可以出来见他母亲。她心中又是内疚,又是愤怒,这一夜马不停蹄的冲杀几乎身心已经施展到了极限。但却不敢稍作停顿,生怕王后与霍里的母亲有个什么闪失,便难免要遗恨终失。天色已微明,饶是她内力充沛,这时也不禁一阵头晕眼花,脚下发软。更何况她背上还有伤,还一路赶将过来,伤口又是裂开,她横下心来,索性便不理会。左足轻轻一顿,朵尔丹娜已掠上一丛矮树,身形如一缕青烟——这里正是她们分手的地方,又哪里有两个老妇的影子?她轻轻唿哨一声,声音虽不大,却顺着内力远远递了出去。在二十丈开外,有团白影晃了晃,随后便是一个年老的叫声,“不好了,有人来了——”“等等我啊——”朵尔丹娜眉头一皱,轻轻自树上跳下,那白马恰好冲到了面前。马背上坐着满惊惶的王后。顷刻,桑切尔也追着跑了出来。原来朵尔丹娜一走,二人便起争执,王后是千金之体,哪里肯与桑切儿并骑,难为她在草原上一住四十年,偏生反不会骑马。两人便一起守在“摇光”的身边。一听到动静,桑切儿便急急托了王后上马,谁料到她只好顾自家,不顾旁人,竟甩下桑切儿,一个人打马狂奔,一见到朵尔丹娜,面上不由得十分不自在。那桑切儿见到朵尔丹娜,却是大喜过望;待到她看朵尔丹娜孤身前来,却又是一惊,上前扯着她袖子急急道:“霍里呢?”朵尔丹娜一时不知如何做答。王后也惊叫道:“你——你受伤了,哎呀没想到朵尔丹娜也会受伤的,你,你不是草原的鹰么?”朵尔丹娜忽然厌恶透了这个女人,偏偏她又是咄苾的母亲。皱眉道:“那不过是大家的抬爱,浪得虚名罢了。”桑切儿心里一阵发紧,“霍里他怎么样?连你都受伤了。”朵尔丹娜不忍说出真相,安慰道:“他没事,他去调兵了。”桑切儿默默松开手,长出了口气,“他没事……他竟然不来看看我。”朵尔丹娜垂下眼睑,却是不敢看她。桑切儿依然穿着华贵的服饰,只是看上去又脏又皱。象个拾了一身富贵人家舍弃不要的衣裳的叫花子。她脸上失望已极,一双手也不知放在哪儿才好,自言自语着:“这儿全是追兵,他怎么逃得出去?……霍里,霍里!”那“全是追兵”,四个字惊醒了王后,她心中一惊,忙拉桑切儿安慰道:”霍里他能干着呢,不会有事的!我们还是快走吧——”“桑切儿抬头:“走?走到哪里去?”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一起将目光转向朵尔丹娜。朵尔丹娜决心已定,从怀中取出一枝蓝色令箭,运足内力斜掷了上去,那枝小箭在半空处无声无息地地炸开,幻成一朵淡蓝色的云彩,似乎与拂晓天空颜色相似,但又一眼便能看出迥异。朵尔丹娜解释道:“我若送你们回阴山恐怕来不及了,若一起去救咄苾,只没法儿分身护着你们,刚才我射了一枝风云盟的“青云令”,十万火急召集离这儿最近的兄弟过来,王后,夫人,上马吧,这枝令箭一发,我看苏察也知道我们在哪儿了!”桑切儿迟疑道:“你的伤……”朵尔丹娜拍拍手,轻轻笑道:“不妨事,我这种粗生粗长的人,一刀两刀死不了的!”她扶着两位老妇上马,自己也一跃而上,抖搂精神,喝道:“走!”摇光马一骑绝尘远去,竟是向着可汗大账的方向。(四)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自兹挥手去,萧萧班马鸣。——李白《送友人》草原的夜,辽阔而静谧。淡淡的星光洒满大地,映在露珠上,映在帐逢的白顶上,映在情人闪着炽热的眼里。——也映在铁甲与刀尖上,即便盛夏,也在闪着寒光。一层层的铁甲与刀尖,压着地平铺过去,如同一大片花岗岩般毕露着威严与杀气。这是人的气势,人的力量。当单个的人结成为群体时的那种气势和力量当真可匹敌天地之威。铁甲与刀尖之中心,是一个反缚着双手的男子,他已不那么年轻,但还绝没有老的影子。身躯魁伟而结实,流畅的线条勾勒出致命的成熟的魅力。他的鼻梁挺直,一双眼睛大而深,两道浓浓的眉毛微微带着一点弧痕向鬓角挑去。他的唇线条分明,似乎还带着若有或无的笑容。那看守他的千军万马,就象是在他眼中一群沉默的子民,无声地增加他的威严。他挪了挪身子,铁锁发出了几声沉重的撞击,——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顿时三四枝长矛已对他准了他。咄苾不禁笑了。那笑容是顽皮而沉重的。天已经亮了,朵尔丹娜她怎么还不回来?难道,会有意外?不会的,苏察绝想不到她这么快就能赶来。人群忽然中分,齐齐闪出一条道来,一名尉官飞驰而来,大声宣读着两位王子的命令:咄苾犯下的是神灵所不容的罪恶,立即在全族人面前处死,处以“杀格马”的极刑。人群中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叹和议论。每个人都盯着昔日的天神般的三王子。咄苾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任由两名尉官推着他向前。大帐外,数万名牧民挤成一团,被卫兵们用长矛分开,闪出一条宽阔的大道来,当咄苾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这条路向着东方,初升的太阳迫不及待地射出炽目的光芒。咄苾迎着阳光向前走,连日的劳累,刺激,折磨让他的头脑有些麻木。他很想倒下,但只是在身后两双手推动尽量不失尊严的向前走。他告诉自己,不能有踉跄,不能有摇晃,无论什么时候,也决不能让族人看见他软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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