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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是寂静而沉默的，沉默就似国王湖的坚冰，在流离失所的战乱中冻结哀痛。眼前晃过一张张趋同的脸，有人麻木，有人伤感，有人在街角掩面哭泣。一位拄着拐杖的德国老太太上前询问，&ldo;姑娘，你看起来好像迷路了？&rdo;素素说：&ldo;是的，请问您知道考芬格大街怎么走吗？&rdo;老太太笑着说：&ldo;当然，我正要去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一道走。&rdo;素素当然不会拒绝，她伴着老太太走在慕尼黑几乎空旷的街道上，偶然间一两辆美国人的黄色吉普车开过，大家伙都已经见怪不怪。&ldo;亲爱的，你有朋友住在考芬格大街吗？&rdo;&ldo;是的，夫人。&rdo;素素看着街角的交通灯说，&ldo;我来找我的丈夫，他在信中说，他会在考芬格大街等我。&rdo;&ldo;你可以称呼我莱曼太太，或者芭芭拉也不错。&rdo;莱曼夫人开心地笑起来，看得出来，她年轻时一定是个开朗活泼的姑娘，&ldo;我就住在考芬格大街，据我所知，街上最近没出现过东方人的面孔，也许你要失望了，我的孩子。&rdo;&ldo;不要紧，我总能等到他……&rdo;她坚定地，低声说着。&ldo;固执的孩子，就像我年轻时一样。执着又愚昧地等待，固执己见，绝不后悔。&rdo;&ldo;是的，绝不后悔。&rdo;素素轻轻重复，跟着莱曼太太走过转角，穿过马路，&ldo;您说您就住在考芬格大街，那……您认识马肯森一家吗？&rdo;&ldo;你是说冯&iddot;马肯森？&rdo;&ldo;是的，我想是的。&rdo;&ldo;当然认识。&rdo;莱曼太太似乎陷入久远的记忆当中，她回顾从前，忍俊不禁，&ldo;他们家的海因茨可真是个淘气包，小时候踢球踢坏了我们家的窗户，那小子怕被马肯森先生教训，居然用一盒巧克力贿赂了我们家的小奥古，可惜我的小奥古不擅长撒谎，马肯森先生才问到第二句两个人就漏了馅儿，海因茨被要求打扫公共区域，居然有比他高一级的小姑娘成群结队来帮忙。那小子，注定要伤透年轻姑娘的心……&rdo;她说着说着，不经意间回头，居然发觉身边的中国姑娘已经泪流满面。素素红着眼睛，带着笑说：&ldo;您能再说说他吗？&rdo;&ldo;谁？你是说海因茨吗？&rdo;&ldo;是的，就是他。&rdo;&ldo;我可怜的孩子，他让你伤心了，是吗？&rdo;不，让她伤心痛苦的不是他，是命运。然而她与他对此都无能为力。夕阳西下，长长的街道上落满了树与树叶寂寞的影子。一个短发姑娘快步朝她们走来，一手挽住莱曼太太用轻快的语调说：&ldo;奶奶快回家吧，妈妈已经做好了晚餐。这位是……上帝啊，居然是你！&rdo;她捂住嘴，漂亮的碧绿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讶。&ldo;我叫艾比，我在少校先生，不，是中校先生的照片上见过你。&rdo;莱曼太太已经被送回家，艾比穿着棕红色毛线衫，领着素素向马肯森家的小楼走去，&ldo;他住在战地医院的时候总是偷偷拿出照片看了又看，照片上有你，还有一个日耳曼姑娘，但我知道，他爱的一定是你，没想到我的直觉居然如此灵验。&rdo;&ldo;他受伤了？&rdo;&ldo;是的，炸弹在他身边爆炸，让他的左耳失去听力，也炸死了他的副官。&rdo;艾比的话语渐渐变得沉重，&ldo;后来他总催我回家，但我一个字也没听他的。我们在基辅分别，之后再没听说过他的消息。&rdo;艾比回过头，刻意地假装轻松地笑了笑，&ldo;我从小生活在柏林，所以我们从没见过，直到我回到慕尼黑，才知道……&rdo;她不会承认，她是为了中校先生特意回来，永远不会。艾比停在考芬格大街四十五号，一幢白色的小楼前面，&ldo;就是这了。&rdo;她按响门铃，很快，一位披着格子羊绒披肩的中年女士拉开大门。她期初只瞧见艾比，脸上洋溢开慈爱的笑容，但当她转向素素，她的蓝色的眼睛泛起惊涛骇浪，她望着素素，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她颤抖着拥抱她，&ldo;是你吗？是你吗孩子？&rdo;素素闭上眼，让泪水涌出眼眶，她颤抖着回答，&ldo;是我，妈妈。&rdo;天黑了，路边的街灯早已经被空袭摧毁，整条街黑沉沉，只有两旁窗户里透出微弱的光告诉这个世界，我们还活着。马肯森太太为素素和艾比倒一杯热奶茶，把最新鲜的面包拿出来招待她们，她一边忙碌一边说：&ldo;海因茨在信上把什么都告诉我了，他从小就是个固执的孩子，我知道，他认定了就不会改。只是伊莎贝拉，没想到你也是个傻孩子。&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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