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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微惊,忘记了惩罚那圆脸宫女,皱眉道:“你怎知道?又是这丫头乱嚼舌头说的?”圆脸宫女想要否认,却又不敢,急得眼泪在眼眶中乱转。孙简心微微一笑道:“姑娘误会了。她只是说最近宫中有很多姐妹不舒服,想问我几个方子为姐妹治病,因此,在下看姑娘的时候稍加留意,这才看出点问题。姑娘若不介意,不如让在下开个方子如何?”那脸色苍白的女子冷哼一声,瞪了那圆脸宫女一眼,“就你多嘴。”话虽训斥,但已温和了许多。圆脸宫女忙道:“奴婢再也不敢了。”偷看了孙简心一眼,满是感激,知道孙简心一番话无疑是为她解脱,同时又好奇这不像大夫的孙简心为何看病如此神准。孙简心道:“姑娘这般症状,不知吃了什么药物?”那女子略带烦心道:“还不是吃些清热消肿的药物,可几天了,也不见好。”孙简心笑笑,“那可错了,姑娘这症状属于太阳伤寒症……病机表寒。”见女子不懂,孙简心解释道,“简单来说,这病就像冰包火,世人都知道灭火要清热,却不知道去火之前定要破冰的,你一味先是清热,就如在火外的冰层又不停地加冰,内火何日能去?因此治这病反要先服用药物去寒,冰破火自散。”那女子恍然道:“原来如此。”孙简心见她缓和了脸色,笑道:“姑娘若不嫌弃,在下想开个方子……”那圆脸宫女慌忙去取了笔墨,孙简心挥笔而就,将那方子先交给那圆脸女子保管,说道:“姑娘按方吃药,这病隔日就好,不过我们总要先做正事了。”那女子回过神来,心中凛然,立即道:“不错,你跟我来。”她看了那圆脸宫女一眼,再不说什么惩罚之语,转身离去。孙简心向那圆脸宫女眨眨眼睛,微笑而去。圆脸宫女拿着那纸药方,知道是免除惩罚的药剂,心中感激,望着孙简心离去,暗自祷告:“这先生真是个好人,他把药方交给我,显然是帮我化解难题。他这般用心,只盼好人好报,莫要像以前那些大夫般……”想到这里,她打了个寒颤,摇头道,“不会,这先生医术好,人又好,定不会有事的。”她神色焦急,几欲落泪,就像看到孙简心一步步走向地狱般担忧。那脸色苍白的女子带着孙简心穿过一条长廊,远远见到一阁楼,停下低声道:“冰儿多谢先生的诊方。”她方才冷若冰霜,这刻突然缓和下来,却并非完全因为那药方,而是实在感觉孙简心这人和宫中之人完全两样,让人可放下成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原来姑娘叫做冰儿,好名字。”孙简心微笑道。冰儿心道,这孙先生倒真的和善,怪不得宫中虽严,那丫头也敢和他说笑。转瞬轻叹声,又看了孙简心一眼,“冰儿听说先生在宫外宁可得罪昌国侯,也要救人性命,之后又一针两命起死回生,可说医术高绝,圣手仁心。就不知……”她欲言又止,似乎想问什么。孙简心不想消息传得如此之快,不知冰儿心意,谦逊道:“冰儿姑娘过奖了,在下不过做些本分之事。”冰儿脸色益发苍白,见阁楼前有人望过来,不敢再耽搁,压低声音道:“先生好人,冰儿希望先生能有好报,一会进入宫殿内定要见机行事,莫要自误。最好不要说自己是个大夫。”她说完这句话后,脸白得没有半分血色,再不多言,径直向阁楼行去。孙简心反倒怔住,一时间心绪纷飞,有些想不明白。昌国侯找他到此,穆大人带他前来后宫,他早就猜测可能是找他来医病,而病人可能就是穆妃。不要说他本意就是要到宫中寻人,就算无此目的,有人求医救命,他也从不推辞。可事到临头,冰儿领教过他的医术,为何反让他不承认是大夫,其中是何用意?寻思间,孙简心已跟随冰儿到了阁前,又是一怔。只见阁楼门口处并非珠帘垂落,却是放下了厚厚毛毡般的帘子。这时候天气渐热,这般布置实在很是古怪。有人将毡帘开启个缝隙,放二人通过。孙简心才一探头,就感觉前方明亮异乎寻常,定睛一看,皱了下眉头。这时尚是白昼,可楼中却连半分日光都没有,无论门窗,都被遮掩得严严实实,不透风亮。不过,楼虽没日光,但仍亮如白昼,只因为楼中地面铺着晶莹白玉,楼顶处竟镶嵌着十数个如孩童拳头大小的明珠,散发着温柔的白光。白光下,整个楼中无论何物都泛着晶莹的光华。孙简心一入楼中,自身也如蒙上一层淡淡的光芒。此情此景,似非人间,而像是孙简心一步升天,进入了人间的天堂!反复孙简心饶是从容,蓦地进入这如天堂之地,神色中也有分迷离。但他很快收敛了心神,适应了光线,凝神望过去,只见前方数丈外有一大床,锦绣流苏,华丽难言。不过床帷低垂,让人看不清床上的情形。孙简心才进来时,只感觉阁楼静得瘆人,甚至连身边那冰儿的呼吸声都听得见,本以为楼中少人,但举目扫过去,心中诧异。楼内竟站着十数宫女,个个木然而立,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如此人众,如斯寂静,孙简心饶是胆壮,也是有些心悸。刹那间,他再没有在天堂的感觉,只觉得人间地狱不过如此。那不过是一时心境,他转瞬平复,又感觉十数宫女望过来的目光,或有讥讽、或有怜悯、或有淡然,不一而足,总而言之,似乎都感觉孙简心到此地是一件滑稽可笑的事情。孙简心不解众人为何有这种表情,却见大床旁坐着一人,浑身白衣,如着缟素。室内白亮,那人又着白衣,背对着孙简心,远看就如同一团雾般。孙简心目光明锐,看到那人发髻黝黑,感觉他甚是年轻。穆大人就在那人的身侧,见孙简心前来,轻声在那人耳边说了些什么。那人也不点头,更不回身,只是道:“听说你是个大夫?甚至死人都能救得活?”他话音尖锐,其中满是焦灼之意。孙简心知道那人对己说话,不由向身边的冰儿看了眼。那冰儿到了这里,头都不敢抬,但感觉到孙简心望来,垂着的手轻轻摆了下。孙简心记得她的吩咐,沉默片刻,终道:“不错,在下是个大夫。”那冰儿微震,神色顿有焦急。孙简心看在眼中,暗自诧异,还能平静道:“但俗语有言,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在下何德何能,可救治死人?不过是能医不死之病罢了。”那人尖刻道:“这么说,你也没什么本事,不过是个庸医了?”话音落地,阁中静得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那些宫女看孙简心都像看着个死人。冰儿更是额头隐有细汗,神色带分畏惧之意。孙简心只是笑笑,却不多言。穆大人向孙简心看了眼,低声又在那人耳边说了两句,看他和那人举止亲热,倒是颇能说得上话。那人顿了很久,才道:“不错,既然来了,总要试试,那你给穆妃治病吧。”孙简心点点头,才迈前一步,那人突然尖声叫道:“你就在那黄线外站好,莫要接近。穆妃病重怕生,不见生人的。”孙简心一怔,低头望去,见到白玉铺就的地面上划有一道黄线,但距那大床竟有丈许之远。床帷低垂,根本看不到床上何人。他到现在终于明白冰儿为何不让他承认是个大夫,想这深宫之内,御医也是不少,可再好的医生,也要望闻问切,对症下药,若连病人都看不到,又如何看病?怪不得那些宫女看孙简心的表情,都是可怜中带分滑稽,实在是知道孙简心就算医术高超,也无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医治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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