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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江,夜。
明月皎洁,江水涟漪,泛出层层叠叠的缱绻波纹。江上有一座花船,红漆朱瓦,宾客络绎。花船随着江浪轻轻摇曳,灯火笙歌,暗香萦绕的锦绣绫罗一浪一浪,拂过浮世中的不尽繁华。
东侧一间花室中,容疏华用绸缎蒙着眼睛,同几个花娘玩捉迷藏。
“咦,这是谁的手帕?”容疏华扑了个空,却抓住了花娘匆忙间掉落的绢帕,他将绢帕放到鼻子下使劲闻了闻,“嗯——这是茉莉香,茉儿,是你的帕子吧?”
“哎呀,容公子真是……”茉儿掩口,轻嗔道。
“原来你躲到那去了。”容疏华立即转身,向声音摸去,“来让我闻闻,你身上是不是更香。”
“那容公子就来抓茉儿吧,抓到了,茉儿就答应公子。”茉儿娇笑着,又向一旁轻轻跃开了。
容疏华在那头闹得欢,房间一角,舒泠的目色却比夜色更黑。她坐在沈乾夕旁边,阴沉地看着在屋子里折腾的容疏华。
究竟在搞什么鬼?她一开始,明明只是为了混入竹醉山庄,才会答应当沈乾夕的护卫。可是——为什么现在,她会坐在一个如此乌烟瘴气的地方?为什么容疏华会突然出现?又与沈乾夕同行?为什么沈乾夕居然答应了陪他来这花船?为什么他自从进屋入席,就一直在吃吃吃,吃吃吃,完全不管容疏华如何胡闹?
容疏华终于抓到了那个叫茉儿的花娘,他仍蒙着眼,一手抓着她右手,一手揽着她的腰,凑到她颈边轻嗅。茉儿连声娇笑,一边直说“好痒”,一边用左手软软捶打着容疏华的肩膀,衣领在扭动中微微舒展,露出一双精致洁白的锁骨。
眼前场景越来越香艳,舒泠终于忍不住移开了视线。她虽然长居苍目山上习武,去岁才第一次下山,但该了解的知识,葛覃都教过她。她心中愈发烦闷,然而,目光扫过右手,她却猛然发觉,她的右手竟有一些,轻微地颤抖。
她心里突地一惊。
她究竟怎么了?——她怎能如此轻易,竟因为无关紧要的事,而乱了方寸?
这一惊之下,舒泠的心神已恢复清明,呼吸也迅即冷静下来。她不能再被这些莫名的事情影响了,如果此时,有人来取她性命,就凭这双手,她要如何握住刀?
思绪至此,舒泠长长呼了口气,目光重回凝定。那头容疏华,又开始了新一轮追逐。
“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沈乾夕察觉到身旁动静,停下手中筷子,侧头问,“你一直坐着,是不是觉得无聊?要吃些东西吗?这里江清酒口感不错,但你可能不会喝,要不然尝尝冰糖山楂露?”
舒泠神色平淡,静静看了沈乾夕一眼:“我出去透一透气。就在门口,不会走远。”
沈乾夕眼中露出几分惊讶,见舒泠说着就从地上起身,他也赶忙站起来:“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他转头喊容疏华,“哎,疏华。”
“嗯?怎么?”容疏华闻声停住脚,扯下一角眼罩,望向二人,“你们要走了?这才不到亥时,再陪我待一会儿嘛。”
“不是,我去门口醒一醒酒,不会走远,你有事喊我。”
“噢,行,你去吧。”容疏华摆摆手,又将眼罩戴上,猛地朝身侧一个花娘扑了过去,“哈哈,香柠,抓到你了!”
“哎呀!容公子,您耍赖,这不能算!”
沈乾夕无奈地叹了口气,拉开屋门,对舒泠说:“别管他了,咱们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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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细碎洒落,夜晚的江面苍茫而幽深,倒是这座热闹明亮的花船,显得尤为格格不入。船侧走廊上,不时有龟奴端着茶酒点心匆匆经过,更有花娘随恩客出来赏月吟诗,飘起一阵胭脂香气。
沈乾夕走到船舷木栏边,抬起头,望向天空里一轮明月。微风携着初春薄寒,轻轻吹起他的衣袖鬓发,许是因景生情,他的眸中也渐渐染上如月色般的伤感。
“夜色真美。”许久,他忽然悠悠开口,不知是在自语,还是在对身侧的舒泠说,“如果时光不会流走,该有多好。”
舒泠不免讶异,他为何突然说这些?但她只侧目看了沈乾夕一眼,神色未变,没有接话。
沈乾夕似乎也没指望她会接话,将目光投向遥远的水面,幽暗的夜空与江水,在尽头汇成一线:“过去的都已经过去,可是以后,又会变得如何?像今日这样肆无忌惮,自由笑闹的日子,也不会再有很多了吧。”
舒泠看着他,凝起眉头。她不知道他的过往,不知他此时想起了什么事,或是什么人,但她实在有些不习惯沈乾夕的伤感,就开口静静道:“尚未发生的事,不可追回的事,都不必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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