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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忻张口结舌,他说的都对,可是,好像,又都不对。过了很久,她才脑袋清醒一些地问他:“那么,就这么算了?”谢启翔抱着头,不看她的眼睛,只是低声答:“算了吧。”穆忻有些想笑,却笑不出来,只能面无表情地问:“我们都这样了,就算了?”谢启翔还是低着头:“穆忻,对不起。”他嗫嚅着,甚至补充了一句:“你也知道,这是你情我愿的一回事。”穆忻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瞬间就冷了。又过很久,她才鼓足勇气问:“如果,我有你的孩子,也要算了?”谢启翔叹口气:“这不是没有吗……”穆忻觉得自己的血液彻底冰住了,她甚至都没有勇气说:现在,或许有了。那么,我们还要算了吗?她没说,是因为她知道,到了这个份儿上,说什么都没用了。眼前这个人,这个曾经也说要好好工作,一点点攒钱,将来结婚,一起在这个城市过安稳的小日子的人,他不想要她了,她何必还要用自己最后一点尊严去挽留他?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她懂。而且,她也懂谢启翔,她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留不住了。那么,就算了吧。那天,是穆忻一个人去了医院。还好,医生说,她只是焦虑引起的内分泌失调。并且就在她离开医院一小时后,她发现:睽违已久的大姨妈,它终于来到。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火太盛,这次的例假来势汹汹,给了没有任何准备的穆忻一次惨痛的教训——不过一个小时,血液迅速渗透她黑色的短裤,而当时,她正在翻围墙。托住她的那个人,是杨谦。所以你看,这世间所有的缘分,其实都不是空穴来风。总是要有因,才会有果。只不过,我们常常,对于有些因果,悲喜莫辨而已。老话说,这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现在,我们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穆忻和杨谦在一起那么久,却并不觉得可以是爱情。曾经谢启翔给她的,也是柴米油盐的温暖。和那些花言巧语的许诺不同,他们一开始就是奔着“一起过日子”这个质朴目标去的。再大的分歧、再无味的鸡肋,都不能让穆忻忘记,他们那间活动板房一样的租屋里,小小的电磁炉、玉米面糊糊、走到了今天。上一刻,当穆忻在杨谦怀抱中感受着和煦的暖意时,她的确是觉得,这辈子,和这个人在一起,很好,很满足。愿天长地久,愿时时若此。那么,就这样吧。穆忻嘘口气,听见房门发出“嘀”的一声,而后杨谦走进来,周身围绕着小馄饨的香气。穆忻微笑着看他,杨谦有一瞬的恍惚,觉得这就是他想要的感觉——假使在他们自己的房子里,每天回家时都可以看到她,他们可以一起吃饭、看电视、做点爱做的事……假使可以这样,夫复何求?于是,那天下午,又一次恋恋不舍的缠绵之后,分别之前,杨谦跪在穆忻身边,郑重其事地握住她的手,问她:“穆忻小姐,请问,你是否愿意嫁给我,从此无论贫穷、灾难、疾病,永远爱我,不离不弃?”穆忻被他吓一跳,上下打量他一眼:“大兄弟,请问你能穿上衣服求婚吗?”杨谦摇头:“你不觉得我这样更有诚意吗?”穆忻叹息:“可是我觉得你这样更像精神病一些。”“那不可能,考公安的时候政审里面可是有一条,得证明不存在精神疾病,”杨谦龇牙,“你不答应我,我就不穿衣服!”穆忻抚额:“自从当了警察,你果然越来越流氓了。”杨谦乐了,突然站起身找自己的警服,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红彤彤的漂亮石榴,喜滋滋地解释:“对了,不说这个我还忘了,上午在培训基地门口的树上摘的,那旁边挂了个牌子写着‘严禁采摘——省公安厅培训基地’,显得这石榴的规格还挺高,我就趁哨兵不注意,赶紧摘了一个。”“这什么逻辑!”穆忻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接过石榴,半晌才感叹,“你可真是个好警察。”“那是,”杨谦坦然地接受了这明显不是赞扬的感慨,还自我表彰,“你得知道,首先要成为一个好小偷、好流氓,才有机会成为一个好警察。”穆忻忍无可忍,伸手张开五指推他的脸:“你哪儿凉快哪儿蹲着去吧,可真丢死人了……”又过了两个月,雪花飘飞的腊月里,初任培训终于结束。毕业典礼上,终于熬出苦海的穆忻:似是故人来(1)秀山的夏天较之几十公里外的市区而言,总是显得凉爽一些。不仅因为距离所导致的人口密度相对降低,也是因为地理缘故——这里有几座海拔并不高的山,按地理划分尚属于百公里外一座名山的支脉;有水库、湖和几条不大不小但总算是有源头活水的河;有大片农田,这几年被当地人陆续栽上果树,种桃、杏、樱桃、苹果,兼办采摘季的农家乐……是个有山有水有果园的地方,被戏称为“省会后花园”。两年前从“县”变成了“区”,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城镇化改造。但当地人显然一直都没找到变身为“城里人”的感觉,至今仍然习惯于把乘区间车一小时进入市区繁华地带的过程叫做“去g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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