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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吧。”“皇上说了,李正益李大人已被请到另一处地方安睡了,皇上知林公子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为李大人求药,如果林公子和各位能够安心在此休息疗伤,而不是想着法子逃逸,皇上自不会为难于李大人。”李清洛听言身子一晃,没想到那处秘密所在也被燕皇查到,最终落得全军覆没的结果。林归远向有殇细细询问,有殇有些羞惭:“林公子,都是我不好。我等了一夜见你们还没回来,便去许大哥的铺子打听情况,却被人给盯上了,他们一路跟着我到密室,我一人敌不过他们,这才---”林归远觉得形势越来越糟,现在不但大哥重伤昏迷,连李正益都被燕皇捉了回来,真要想全体逃离险境,难度太大。他正在为难之际,清洛转入房中拿出那个锦盒,打开递到他面前:“二哥,你帮我看看这是不是‘不醒丹’的解药?”林归远拈起盒中红色药丸,细细的闻了一下,点头道:“应该不假,可以闻出齐显恕所说解药配方的药味来。”清洛闻言拿过解药便向院门冲去,几名侍卫伸手将她拦住,一人说道:“小姐请回,没有皇上的命令,谁都不得出院门一步。”清洛软言说道:“侍卫大哥,烦请你们上禀贵国皇上,李清洛有事求见。”那侍卫首领笑道:“皇上说了,除了林公子,皇上谁都不见。”林归远听言一愣,走了过来,拿过清洛手中解药,傲然向那首领说道:“那就烦请这位大哥禀告贵国圣上,就说林归远有事求见。”那统领听到此言,脸上顿时笑开花来:“林公子,皇上说了,只要公子求见,随时宣召,只是必须请公子换过一套衣裳才行。”说着手一挥,便有几名太监躬身捧过衣帽冠带等物。一名太监将一件式样古怪的紫色大袖宽衫拿了起来,奉到林归远的面前。林归远脑中“轰”的一声,眼前金星迸裂,往后退了几步,面无血色,心中狂叫:他怎么会有这种衣物?为什么要我换上?难道,难道他也知道了那个秘密不成?他与那人究竟是何关系?那侍卫统领细细的盯着他看了一阵,微笑道:“林公子,还请您换过衣物,随小人去见皇上吧。”这一路行来,林归远的心始终浮在半空之中,寒风拂过身上宽袍大袖,簌簌作响,听在耳中如刀剑齐鸣。他感觉自己正踏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本已封在记忆深处的各种声音在脑中响起,令他头痛欲裂。难道,自己真避不开这种命运吗?侍卫们带着他绕过巍峨壮丽的正殿,穿过一处偏殿,眼前竟现出一片树林来,林中树木参天,白雪覆于枝叶,银妆素裹,寒气逼人。林间可隐见有小溪穿过,但此时溪水早已冻结成冰,只留下一抹耀眼的白。林归远纵是心事重重也觉得有些诧异:燕皇竟住在这等寒气凛冽的地方,当真是个古怪之人。侍卫们将他带到林中一座石屋前,恭声道:“林公子请在此稍候,容小人进去禀告一声。”林归远轻轻颔首。他心中隐隐不安,不知这燕皇到底与自己有何瓜葛,也不知将要面对何种困厄。但伸手摸上怀中锦盒,闻着皑皑白雪的清新之气,听到林间偶尔有枯枝掉落的声音,想起清洛和萧慎思,心慢慢的沉静下来:不管怎样,总要替三妹将伯父救醒才是,至于那个秘密,不管是诈是逼,是哄是骗,自己绝不能露出丝毫破绽。他隐隐听到屋中传来对话之声,燕皇好象轻轻的“啊”了一声,不一会儿,那侍卫首领退了出来,行礼道:“林公子,皇上宣您进去。”林归远缓步踏入石屋,入目便见燕皇坐于长案之后,微笑着凝视自己。他眼光略略环视四周,见室内陈设极为简陋,除了一方竹榻,一张长案,几把竹椅,一张棋台,壁上悬着一柄长剑,竟再无他物。燕皇此时身上也仅着粗布麻衣,极其简朴。林归远想不到燕皇以皇帝之尊,竟过着如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一时怔住,说不出话来。半晌方回过神来,微微躬身道:“天朝林归远,见过燕国皇帝陛下。”燕皇看着他,眼中流露出一种慈爱的光芒,笑问道:“这套衣裳穿着可觉合适?”林归远心尖收缩,呼吸也稍稍停顿,但他即刻想到以燕皇的功力,绝对可以听出自己的情绪变化及血脉运行情况,强自摄定心神,淡淡笑道:“这衣裳古怪得很,不知陛下为何要在下穿上这样的衣物?”燕皇“哦”了一声,站起来走到林归远身边,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林公子当真觉得这衣裳有些古怪?”林归远状极潇洒的耸了一下双肩,摊开手道:“那是自然,这种衣裳我还从没有见过呢。”燕皇听言,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之色,但马上又露出笑容,和声说道:“你要见朕有何事情?”林归远从怀中掏出锦盒,递了过去,恭声道:“求陛下将这解药给我朝李正益大人服下,并允许我三妹前去探望,林归远将不胜感激。”燕皇想了一下,接过锦盒置于案上,忽然伸过手来,牵住林归远的右手,拉着他向棋台走去,口中说道:“你来和朕下一盘棋,如果你赢了,朕就答应你。”四三、世事纷纷一局棋林归远的手被燕皇牵住,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是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不禁想起幼时即使是摔倒了,即使是受伤了,那人也只会冷冷地看着自己,然后教训着说人得学会靠自己的力量爬起来,竟从不曾这样牵过自己。这是一双冰冷的手,丝丝寒意沁入林归远的心间,他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灵魂中都纠缠着一缕刺骨的冰凉。虽然明知这双手天下无敌,明知这双手权势无双,却于此刻涌起一丝怜悯之意。在棋台前坐定,林归远方慢慢镇定下来,知道只有竭尽全力赢了这一局,才能帮助三妹救回伯父。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燕皇笑望着他道:“怎么?心怯了?两军对垒,气势可是最重要的。”这时有两名宫女悄无声息的奉上茶来,林归远见她们姿色平庸,年纪甚大,心中不由想道:这燕皇如此苦待自身,究竟是何缘故?一时室内只闻轻轻的落子声,林归远执黑先行,燕皇却只是闲闲的应着白子。过得一阵,林归远的呼吸急促起来,落子越来越慢,燕皇却越来越轻松,身子靠于椅背,偶尔还象长辈问话一样与他拉着家常。“林公子是熹州人氏?”“是。”“令尊令堂可好?”“都好,父亲今年刚做了五十大寿,父母身体都很安康。”“家中几兄弟啊?”“三兄弟。”“若华可好?”林归远愣了一下,向四周望了一望,惑道:“陛下是问我吗?”燕皇原本修长有神的眼睛眯了起来,身子微微前倾,一字一字地问道:“若—华—可—好?”林归远淡淡笑道:“陛下问错人了吧,在下并不认识什么若华。”燕皇盯着他看了一会,身子斜斜地靠回椅背,将指中夹着的棋子“啪”的一声丢落在“去位”五六路上:“断!”林归远愣了一下,眼见自己处于劣势,额头不由沁出汗来,忙补了一位,燕皇快速地扳下,罩住林归远中腹两粒黑子,林归远再三犹豫,在“平”位二八路应了一着,燕皇却不再落子,将手中棋子往藤盒中一扔:“林公子的棋风太过软弱,心中挂念太多,这样朕可没办法答应你的请求。”林归远细看盘中形势,只觉燕皇棋风厚重老辣,既占尽先机抢尽大场,又攻防具备形成两翼张开的理想阵形,此时自己守也失机,攻又无着,不禁心神大乱,一时说不出话来。燕皇站起身来说道:“从明日起,你每日未时过来与朕下棋吧,你什么时候赢了,朕就什么时候答应你的请求。”林归远欲待说话,燕皇却不再看他,走到窗前,负手望着窗外。林归远望着他略为消瘦的背影,只觉他纵是粗布麻衣,也是风姿凛然,昂扬孤傲,淡淡的雾气透窗而过,笼罩在他的身上,神秘难测。但同时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这是一个十分孤寂可怜的人,先前被他牵手时那种刺骨的冰凉再次涌上心头,终于忍不住说道:“陛下,林某还有一言。”“说吧。”“在下观这石屋所用材质似是极为罕见的‘寒石’,此石质地固然坚硬,但内蕴湿寒,阴气太盛,陛下纵是神功盖世,长此以往,对身体也多有损伤,还是------”燕皇听言默然半刻,轻叹一声,幽幽地道:“你只道这石屋冰寒,有伤身体,可曾想到有人要被迫居于地底,世代承受那冰火蚀骨之痛。朕同他们比起来,实在是———”声音渐渐低不可闻。林归远等了片刻,见他不再说话,只得轻声说道:“陛下,在下先告退了。明日未时再战。”看了一眼案上的解药,迟疑了一下,终退了出去。燕皇立于窗前,看着林归远逐渐消失在林中的背影,看着他走动时大袖挥洒的姿态,思忖道:“他究竟是不是呢?如果不是,他为何会那一招‘辗转反思’,又为何见衣色变?如果是,家世、生辰、应答又找不到一丝疑点。可恨又不能将当年之事直接向他说出,万一他不是,又将此事泄露出去,岂不是会天下大乱?唉,若华啊若华,你究竟带着君儿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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