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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只要婵儿没意见,你和娘做主就是了。”爹点点头,“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这时候,婵儿难免要想念家人的,你闲来就多陪陪她。”“知道了。”我应着,见爹神情凝重,猜他并不是来与我说这些的,随又笑道:“爹,你是不是有话要与女儿讲?”爹略清了清嗓子开口:“我刚才见到长孙大人了。”“是么?在哪里?”我埋头将抄过的佛经理了理,若无其事的问。“就在院外。”“哦,是路过吧,爹没让他进来坐坐。”“他只站在远处巷角,看到我就避过了,而且,不只今日一次了。”爹说着睨了我一眼,道:“他,莫非是有事找你?”“如果有事不就进来了,爹别多想了,或许是经过这里也说不定。”爹捋了捋胡须,似是自言自语道:“宰相府不在这边。”见我不再说话,便又道:“去看看吧,有什么事说清楚了,总这样在院外晃悠叫什么事儿?何况,当初不是他帮你逃出城的吗?怎么说也是有恩于你,别伤了人家。”爹说完弹弹袍角起身。“是”我低声应了,见爹出了门,思纣一翻才起身取来124、流年逝情归何处(下)水青色狐毛领外氅披上跟着出门。这几日阳光一直晴好,气温却不见回转,依然干冷干冷的。到了院外向左右一探,果然见长孙无忌站在南边路口处正向这边眺望,白色羔羊皮裘氅被寒风撩起,露出里面大科凌罗紫色朝服。我暗叹一声,轻步上前。他只站在原处看着我走到跟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上绽出一丝笑意。“大人的身子刚好没多久,不好好在家养着,就跑到这里来吹风。”我的口气带着责备。“没事,已经好了。正好从这儿经过,就……”一向镇静的他倒有些局促,可能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说不通,便又低声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是……令尊告诉你的。”我白了他一眼,心里却有些疼,“你再在这里转悠两日,全长安城都知道了。”他呵的一笑,一拉我的手,“走,我带你去个地方。”我蹙了蹙眉,抽回手道:“大人注意些,这是在长安。”见他眼里转瞬闪出哀伤,便又放和声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去了就知道了。怎么?不敢?怕我使坏?”“还卖上关子了,去就去,谁怕你?早把你看透了,段志玄起码还算个纸老虎,你啊,连纸老虎都算不上,整个一病猫。”他开怀一笑:“你小瞧本官不是,再怎么说,我也是当朝一品,上阵杀敌可从不含糊的。”他说着上前接过随从手里的缰绳。“那倒是真的,大人对敌人就如同猛虎下山,对像我这样的友人就如同病猫了。”“这叫爱憎分明。快,上马。”我微一迟疑,同乘一骑,这毕竟是在人多嘴杂的长安啊。“怎么?不是不怕吗?”他又将了一句。我一弯嘴角翻身上马,他随之也一跃而上,在我身后坐好,对一边的两个随从扔下一句:“别跟着”。便伸手环住我的腰肢,一扬马鞭驶了出去。极目苍天,燕雀高飞。与他一路疾弛出了长安城,直奔城外太乙山。在长满过膝荒草的小径上放缓马速悠然前行,两旁落尽了叶的古树,向广阔的苍穹伸张着干枯的枝桠。树下一片苍凉的芦苇丛生,浩浩荡荡漫山遍野。“大人,我们要去哪?”“哪都好,只要离开长安。”他长长的舒了口气,“这段日子犹憋闷得慌,只有见到了你,心情才好些。”放眼远眺,我明白他是为情所累,或许只有忘了我,他才能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上,才能像从前一样洒脱飘逸。可我却不知该怎样才能让他忘了我,无奈一叹,抬手捂了捂冰冷的耳朵。他轻问了一声“冷了吧?”紧接着带着他体温的毛氅已围到了我身上,我忙回身阻拦:“不行,大人的病刚好,不能再受凉……”我的话刚说到124、流年逝情归何处(下)一半就止住了,因为我发现他的脸近在咫尺,几乎已贴到了我的脸上,他的眼里注满温情。我一怔,旋即便欲转身,却被他双手环住。我不得不拧着身子面对他,略带急促的唤了声:“大人……”他的吻已落在我的唇上,极尽温软。我身子一颤,脸迅速窜红只觉一阵阵火辣。侧过头去,他的吻便移落到耳畔。“清梨,跟我走,我们离开长安。”他在耳际低语。“我,不想再离开爹娘了……何况,好女不侍二夫,我已经……”我心里很乱,既矛盾又困惑。不知是心软还是懦弱,甚至连拒绝都不忍。“我说过我不再乎。你不肯离开长安,难道还想与他在一起吗?”“不是”“那你明知道,只要你留在这里,皇上就不会放手。”我眉尖紧蹙:“大人不再乎,可我再乎,我如今这般已是道德败坏,怎能再辱了大人门风,误了大人前程?何况,大人已有家眷妻小,又是当朝相国、吏部尚书、武候将军,官居显要,怎能意气用事说离开就离开?皇上说过,大人智勇超凡,有治国之才。你又怎可为了我这样一个女子而放弃如锦前程,留芳千古的机遇?”我说着幽幽一叹:“更重要的是我对这些事,真的看轻了。大人就把我忘了吧,像从前一样,为国尽忠,为妻尽责。”我真诚说来,句句出自肺腑。“功名利禄,我也看淡了。你不也说过‘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吗?”“那不过是妇人之见。堂堂男儿又岂能为儿女情长所牵累?大人今日就是要与我说这些的吗?”我板着脸一脚踏住马蹬便欲翻身下马,只望今日这一谈,真的能让他死了心。他伸过手想要拦住我,我狠心一甩他,身子却一下失去了重心,直向下仰去,脚却还别在马蹬上,我惊出一身冷汗,大睁着双眸,连惊叫都喊不出口了,马却还在向前慢走着。长孙无忌见状一俯身再次伸手拉我手臂,反应极快的顺手扯掉马蹬,身子却已失了平衡,与我一起栽了下来。随着“砰”的一声落地,我只觉身子一痛,许是防马惊踩到我们,他抱着我就势向路边一滚才停下。我睁开紧闭的双眼,发现自己竟然趴在他的身上,还没反应过来,他已抱着我就地一个翻身,将我压在了下面,我心还在兀自狂跳时,只听他说了句:“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便紧紧的吻住了我。我一阵痴愣,记忆中的长孙无忌向来不会过度冷漠,可也不会过度热情,总是进退有度,洒脱从容。可如今竟也失了方寸。等我后反应过来,急欲的想推开他,可此刻他却异常野蛮。双手紧紧的捧住我的脸疯狂深吻着。我气喘不已,被他吻得几近窒息。只有在他呼吸124、流年逝情归何处(下)的霎那,才含糊了声“疼”他才逐渐的温柔下来,然后停止,“伤到哪里了?”他低低问,略显急促,唇却仍旧贴在我的唇畔。“心”我说,泪水滑下眼角。感到他的身子微顿了顿,温热而清新的呼吸仍旧包围着我,触着他柔软的唇,轻声开口:“大人是觉得我已不干净,才会这般轻薄于我的吧?”他一滞,终是缓缓离开,深深凝视我一眼,一翻身在我身边坐下,闭上双眸用手揉着额头,喑哑着说:“对不起。你知道不是这样,我对你的一片心,你是这样看的?”他对我的心,我自然知道,情不自已,我懂。起身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髻,淡淡道:“我要回家了。”他咬了咬牙,起身轻吹了声口哨,他的宝马绝尘才从远处奔了过来。他顺手牵过马缰,凝望远处天际道:“带你出来,一是想见你,二是要带你去见一个人。”“谁?”我漫不经心的问,拾起他落在地上的裘氅。“到了就知道了。”他说完也不上马,牵着绝尘兀自走在了前面。我迟疑着跟在他身后。沿着蜿蜒山路又行了一顿饭的功夫,便看到半山腰上掩在百年古柏后的一扇木门。正中门头上一块泥金匾上书着“太乙寺”三个大字。四周阒无人迹,也不见善男信女,只有隐隐的从里面传来鼓钹诵经之声。看情景定是寺庙的后门了。我疑惑的看了看长孙无忌,不明白他为何带我到这里来。他却只是浅浅一笑,便上前轻扣了两下辅首环。顷刻,轻快的脚步声传来,接着“吱嘎”一声,木门打开,一个青衣小和尚探出头来,见到长孙无忌,一合掌:“阿弥陀佛!施主请。”我跟在长孙无忌身后进了院,走过中间塑有神威可惧的王灵宫和马元帅的通道,直到天井南侧的一厢房前,只见客厅门头上挂着“静园记”三字匾额。门两旁也有一联,上联云:穿过几曲回廊看老树参天危亭压水。下联云:濡染一支大笔为群山生色万壑传神。进了客房内的坐凳上落座,微扫了眼屋内,只见窗明几净,十分整洁。墙周四壁皆悬挂着山水字画,更显清幽雅致。“施主稍候,已有人去禀住持了,想必这就过来了。”小和尚言犹未及,便见一白眉老僧身披袈裟捋着垂到胸前的雪白长须轻盈进门,未到近前便已合掌打揖道:“阿弥陀佛!施主喜乐安善!不知大人前来,有失远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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