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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啊。”佳珲眯着眼,阴阳怪气地应了一声,道“你要这么说,那小满如此好动,就是谁养的像谁。你这个做娘的打小儿一身牛劲使不掉,也少嫌我们动得不歇,素不安静。”
&esp;&esp;佳珲又有什么资格说她?听说自幼长得实墩墩,嗓门儿还大。非得有东西打着玩儿,佳珲才不闹了。北堂岑说她对声色的喜好并不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衰退,腰围渐增,爱欲不减,这话其实是不对的,她只是单纯喜欢打一下能出声儿的东西。北堂岑分了半碗冰酪给佳珲,接着说“所以后来我两个厄涅就都松口了,也接受我生来就是这种性格。武舞是杀人技,我确实不喜欢,我就是喜欢文舞和百戏,这也都是没办法的事。我一直很想当乐舞娘,在县乡的三圣庙里供职,希望日后皇帝诞育皇嗣,大赦天下,让我脱籍入良,那样的话,保不齐有朝一日,我还能当上太常卿呢。”
&esp;&esp;“那你后来怎么没当?”佳珲疑惑地扬起一侧眉梢,望向北堂岑,看见她略带些不明所以和无奈的苦笑,也如醍醐灌顶般意识到答案。北堂岑很轻地叹了口气,自语道“后来实在是长得有些太高了。”佳珲沉默着挠挠鼻尖,低头拌冰酪,稀里呼噜地喝了两口,说“休息吧,明天还有事儿。”
&esp;&esp;北堂岑准备明天带斑儿和小满去尼莽甘溪谷玩一下。早些时候,她都踩过点了,溪谷两侧的梧桐泪每年只有不超过二十天的绽放,现下正是好风光,千年屹立的古树用尽全力呈现出耀目的金黄,色泽绚烂,如金珠璀璨,远处连绵的聚金山为明亮的白雪所覆盖,在蓝天下绵延。来都来了,不带孩子们去瞧瞧,总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esp;&esp;二人离开宫帐时,天色彻底黑了,酒喝得有点多,略吹一吹风,便感觉快要睡过去了。侍人在前带路,簇拥着北堂岑前往安排好的客帐。当她发现佳珲的毡帐离她十分遥远时,她就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客舍与哲克瑟族毗邻,恐怕有人已埋伏她许久,就在长仆打帘的同时,对面的穹庐中走出小侍子,唤道“大人。”
&esp;&esp;北堂岑转过身。
&esp;&esp;“部首命我来请大人。夜深露重,帐冷衾寒,光浮梦短,若是有幸能得大人关怀,部首的心里就暖起来了。”他说着,往一侧让了些,两名侍子挑开门帘,帐内光影交织,炉烟袅袅,短屏风露而不尽,掩遮卧榻。
&esp;&esp;片刻之后,北堂岑一歪脑袋,无奈的笑意中又带着几分释然。她觉得很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位万人之上的男部首究竟要做什么,要从她这里索取什么——但这并不重要就是了。世智辩聪是所知障,别浪费设宴者的一番苦心。她抬步进入赫追的毡帐,年轻的仆从衣着单薄,缓缓摇着孔雀翎扇子,见北堂岑进来,又有两人上前,撩开帷帐。赫追横卧榻上,用手支着脸腮,不同于白日飒爽的模样,改换成人夫的装扮后,倒是多了几分端庄。他头戴黄金镶红宝石额箍,两侧珠玑垂帘流光溢彩,熠熠生辉,方领绣袍两襟相掩,宽腰带束在极靠上的位置,勒出身腰。
&esp;&esp;“帐冷光浮梦短——”北堂岑站在榻前,迭起双指,狎呢地厮磨他的脖颈,隔着衣襟抚弄他的喉结,颇为玩味地说道“思悠悠。”
&esp;&esp;“我以为你喝多了酒,能变得粗鲁些。”赫追睁开眼,他那双金色的瞳子不管看过几次,都让人觉得光华夺目,美轮美奂。他坐起身,头饰繁琐沉重,飒飒作响,仪态却仍然很好,有些失望地抿了下嘴,说“没想到还是这样,让我白开心了。”
&esp;&esp;帐内的仆从上前,解去北堂岑的腰带,她此刻心情不错,觉得很有意思,遂又笑起来。赫追跪在榻上,为她解去领口与腰间的盘扣,脱去绣袍,仆侍垂首伏在她脚边,解下吊腿,将换下的衣服拿去一旁熏香,散一散酒气。这过程行云流水,自然而然,好像她原本就是这里的主人。
&esp;&esp;“哲克瑟族成了婚的男子,为什么都戴这样的头饰?”北堂岑坐在榻沿,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手指抚过他额箍上的宝石,又拨弄两下垂帘,勾起他的鬓发,缠绕在指间把玩。安巴灵武喝了不少酒,做这样的动作只是随性而为,或许根本就没有挑逗的意思,赫追却感到脸红心跳。哪怕没见过她的夫婿与她孩子们的父亲,赫追的内心仍在此刻翻涌起近乎疯狂的妒忌。
&esp;&esp;“女人们会将家庭中全部的财物戴在夫婿头上,在遭遇灾害或危险时,能够迅速转移。而且这也象征着祝福与珍视。我们是与羊杂居的哲克瑟,女人们装扮自己的羊群,也装扮自己的夫婿——拴上链子、戴上笼头的小羊,都是很温驯的。就算跑出了圈,也能将它认出来。”赫追说着话,为她脱去乌皮靴与合裆裤,仆侍搬来水盆和浴桶,供她洗面濯足。哲克瑟的贵族男子尚严整而性侈汰,不过日常盥洁,用仆十数人,靓丽颜色鱼贯而进,令人目盲。北堂岑在这百花颜色中沉浮不定,任由摆弄,抬眸望去,春兰秋菊,各擅风流,简直就像掉进了妖精洞。
&esp;&esp;侍人为她披上薄绸亵衣,腰间没有收省,胸围的量便显得很窄,一看就是赫追自己的衣服。北堂岑拨弄两下腰间的系带,拾起靠枕半卧,扶着额头无声地笑了好一阵儿,觉得自己像个准备侍寝的御夫。仆侍们在床头不知捣鼓什么,架起小瓷炉,将一瓮马油隔水加热,滴入花露与药液,赫追跨坐在她身上,问道“怎么了嘛?”
&esp;&esp;“怪怪的。”北堂岑喜欢他帐中昏黄的光线,感到安然闲适,酒意涌上来,又有些倦。“那你喜欢吗?”赫追谨慎地爱抚她的脸颊,指尖因努力克制兴奋而微微颤抖,触碰着北堂岑的颈项,摩挲过那条凸起的肉色刻痕,低声道“我会让你喜欢的。”
&esp;&esp;反复提炼的马油清澈透明,散发着岩兰草与乳香的馥郁,赫追还往里加入了一点点木樨。粘稠的清油倾倒,流淌过他的掌心,从指缝滴落在安巴灵武的腿面,他看见安巴灵武的眉尖蹙起,胸口因呼吸而张弛。水色漫漶,随即褪去,微凸的疤痕逐渐显形,赫追将手摁在她的腿上,顺着髀骨的走向,把黏腻的马油均匀涂抹在肤表,细密的油脂与烛火遥遥相映,闪烁着水泽粼粼。
&esp;&esp;温度使得难以言喻的舒适感漫上心胸,北堂岑感到相当放松。“烫吗?”赫追密切地注视着她的神情,俯身低声询问。灼烫的清油滴落在胸口,带来迟滞的痛感,细嫩的皮肤因而紧绷,一霎时变得高热。赫追如愿听见压抑的喘息与低呼,勒着他腿根的手臂略微收紧。
&esp;&esp;“我不是在儿戏,安巴灵武,我就是很喜欢你。”赫追亲吻着她的颈项,双手在她略微发凉的腰腹摩挲着,“我能让你开心,我能让你自由,安巴灵武,见面时就专心跟我在一起吧,好吗?何况我好看又贵重,我配得上你。”
&esp;&esp;十八岁的少男都这样怀着满腔热枕爱人吗?北堂岑不大确定。锡林也有过十八岁,那时她在忙,没正眼瞧过,为数不多的共同回忆也早就褪色,变得模糊不清。还有两年光景,都要不惑了,却被个稚嫩的少男缠上,北堂岑凝视着他,心中仍然有些诧异,既不说同意,也没有拒绝。
&esp;&esp;其实直到此刻,她都没把赫追的言行当真,只是小孩儿撒痴撒娇而已,等他长大了,有了更好的去处,自然就会离开。他才十八岁。北堂岑从未有过哪怕一瞬间,想过要把赫追的青春茂盛与容貌姝丽据为己有,因此她也并不觉得心虚与悖德。片刻之后,她抬起手,拨开珠玉垂帘,爱怜地摸了摸赫追的脸颊。
&esp;&esp;“北堂岑才是厄涅起给我的名字。”
&esp;&esp;闻言,赫追一愣,呢喃道“北堂岑…”
&esp;&esp;他无法将这些音节与任何他知道的字符对应起来,就像在今天以前,驰骋疆场的安巴灵武于他而言只是个可望不可及的传说。她姓名的音律很好,赫追突然感到很喜欢,好像比之前更喜欢她了。潮红泛上脸颊,赫追蓦地羞赧起来,意气飞扬的眉梢温顺地低伏下去,垂着眼帘,摁揉着北堂岑浑圆的肩头,问道“中土的名字,也像我们的名字一样有含义吗?”
&esp;&esp;“可能没有吧。”北堂岑思忖片刻,笑道“不过岑是山。”
&esp;&esp;是躺在群峰臂弯间,小而高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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