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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成魔(第1页)

&esp;&esp;他们落脚在镇子里一间青墙黛瓦宅院,外表看着平平无奇,内里却环廊抱园,悬萝垂幔。这宅子的一切充满了人味儿,那厅堂方桌上的茶还袅袅冒着热气,可确实是座空宅子,半个人影也无。

&esp;&esp;他不会让一栋宅子的人全都“湮灭”了吧?阿狸胡思乱想,魔尊似乎看出她的想法,那狭长的眼角把她一瞟,“你小时候住的不就是这种宅子?你身体刚恢复,我只是想找个安静舒适些的地方。”

&esp;&esp;阿狸闻言细细打量这宅子,其实还是与记忆中的家宅有诸多不同,林氏一组确实起源于江浙一带,就算后来移居京城,宅子也按原苏州园林的样子修葺,可惜橘生淮北则为枳,就拿最简单的来说,京城又哪来那么多偃盖如画的罗汉松呢?而眼前这宅子是临海特有的天井布局,与园林不能一概而论,但若只论清幽静谧,倒是颇为相似。

&esp;&esp;当下入了夜,阿狸躺在绣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尽是白天和魔尊略带火药味的对话,召唤他的那一天,她自以为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他是魔界之尊,他诞生以来便只有无尽的征伐,他所见所至,一切皆被他征服。他从未失败,从不妥协,不曾被任何人违抗。

&esp;&esp;阿狸原本以为,他的残忍与暴虐来源于恶魔的天性,既然是性格所致,那还有一丝迂回约束的可能性。然而现在她才明白,他其实谈不上残忍和暴虐,一切使人灭顶的血腥暴行之于他只是一种例行公事般的漠然,他并不一定从施暴中得到快乐,但他也不会心生哪怕一丝恻隐,他只是使其必然的发生而已。

&esp;&esp;思量到此,她再也睡不着了,索性披上宽袖外衫,屐着丝履,向庭院中池塘边走去。

&esp;&esp;此时正是晚春,月朗星稀,夜里霜露颇重,池塘边的青石板半湿不干,松鸢百棠参差交错,池塘水面倒映着完整的月影,阿狸斜倚在池水边六角亭的美人靠上,静静缩于一隅,只出神的盯着那月影看。

&esp;&esp;魔尊回到庭院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海棠纹的窗格遮住了他高大的身影,他看着阿狸那双丝履堪堪勾在碎银似的脚趾尖,莹白的脚踝纤弱无骨,勾起他记忆中那个属于长生的冬日夜晚,忽地让他想要再去摸一摸那双脚。

&esp;&esp;“怎么没睡?”

&esp;&esp;魔尊闪现在阿狸面前,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阿狸只是微怔一下,便浅浅勾起嘴角,“睡不着,胡乱走走而已。你呢?这么晚又去了哪里?”

&esp;&esp;“去取回我的刀。”魔尊也在亭子里坐下,“伽蓝这次办事还算用心,也省了我亲自探查的工夫。”

&esp;&esp;阿狸微微诧异,其实她只是随口一问,并未期待魔尊告诉她什么实话,可仔细回头想想,其实他对自己的问话一直都是知无不尽的。阿狸遂被勾起隐隐的好奇,她眼神往魔尊身上一逡“可我也没看到你拿着什么刀啊。”

&esp;&esp;魔尊闻言摊开右手,阿狸只见一团似聚非聚的黑雾出现在他手中,那雾气中似乎攒进去了一把闪电一般,隐隐裂出亮白的电光来,魔尊右手一握,雾气瞬间凝成一把极长极窄的首刀,刀身却仍是电光与黑雾缠绕,看不清质地和模样。

&esp;&esp;见阿狸眼中闪烁着惊奇,魔尊微微抿唇,右手放开魔刀,那刀瞬间又化成一滩散乱的雾气,“阿狸,你去试试。”魔尊冲她微微一抬下颌。

&esp;&esp;少女的天性的被激发,阿狸按捺不住好奇,也学着魔尊的样子冲那雾气伸出手掌,然手指并拢的时候,那些雾气却从她指缝中间丝缎一样溜走了,什么也没握住。

&esp;&esp;“魔刀选择主人,它没选择你。”魔尊意料之中的淡淡一笑,阿狸分辨不出,这笑中是否有戏谑的成分,她只是脸略一红,就又倚在美人靠上了。

&esp;&esp;“既然已经找到这刀,那你要把它带回魔界吗?”

&esp;&esp;“不。”出乎意料的,魔尊微微摇头,“这刀早已经不属于我,六千年前,我就将它赠给了人王伏羲氏。所以,没有再把它带回魔界的理由。来东海找这把刀,只是因为我感应到有人企图利用这把刀的魔力进行禁忌修炼,甚至妄图从魔渊中召唤魔物,所以我明天准备将魔刀封印到东海海底,让心怀不轨的人类再也找不到它。”

&esp;&esp;“伏羲氏……”阿狸睁大的眼睛满是诧异,又瞬间觉得自己无知,他确实是她无法理解的存在。略羞赧地轻咳一声,“你的做法很对,我本以为你是厌恶人类的,是我小人之心了。”

&esp;&esp;魔尊闻言,脸上竟缓缓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困惑,“阿狸,我并不厌恶人类。甚至说,相比于虚伪造作的天族,我认为人性和恶魔的本性在某些方面是很类似的,比如贪婪、狡诈

&esp;&esp;、残忍。我是魔界至尊,也是三界秩序的维护者,对任何种族,我都没有自己的好恶。”

&esp;&esp;“那你……”阿狸犹豫,“那你会因为自己的征服欲,就去伤害人类吗?”

&esp;&esp;“阿狸,”魔尊的语气竟有一丝无奈了,“我确实发动过无数次战争和讨伐,其中有对天界的,也有对人间的。但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出于对魔界利益的考量,并无私欲参杂。人类之于我来说,就如同这宅子里角落里成群的蚂蚁,你会因为自己一时兴起就非要捣毁那些蚂蚁的巢,一个个踩死他们么?大多时候,三界之间维持互不干扰的状态即可。”

&esp;&esp;“阿狸,我并不是你理解的暴君。有时候我甚至会因某些人类的行为惊诧,就比如企图利用魔刀的这些人类,反倒被魔刀的力量控制,变成最低等的没有思维的嗜血怪物,我拿刀的时候,就顺便清理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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