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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罄冉安置在床上,御医上前诊脉,细细把过两手后,起身行礼道:“陛下,小姐心血气弱,亏损不足,又受了阴寒之气,待细细调理几日便无碍了。”凤瑛点头,吩咐御医开了方子,又嘱咐好生配药,令侍女准备膳食,这才在床边落座。罄冉察觉他在身旁落座,微微一惊,向内挪动了下,抬头却见屋中不知何时便只剩下他们二人。迎上凤瑛温和的目光,罄冉莫名一阵心慌。在寒潭中的一幕幕如慢电影一般在脑中回放着,在他黑若点墨的目光下,罄冉不自觉心头乱跳,双手忍不住握紧,微微御气。刚刚运气便禁不住大惊,他竟提不起一丝内力,罄冉蹙眉,警觉地向大床内侧退去。见她不安的向后退去,凤瑛微微蹙眉,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怒意,舒了一口气,冷声道:“四郎为阻止毒素扩散,封了你的内力,现下毒虽是已解,但三日内你的内力都会受到影响。你放心吧,内力会慢慢恢复的。”听他这般说,罄冉松了口气。她自是听出凤瑛语气中的冷意,心知错怪了他,罄冉眸中有歉意闪过,不无感激道:“这次……谢谢你。那寒潭阴冷无比,却不想竟有解毒奇效。”凤瑛见她面有感激,迎上她水样的双眸,他面色微缓,微笑道:“那寒潭除了有解毒奇效,另能洗筋炼骨,尤其对习练冰玄功有奇效。我自三岁便饮其泉水,投入潭中练习吐纳,五岁真气便有小成。自五岁到八岁,我都是一个人住在山中密室,日夜与潭中练功洗骨。与其中侵入草药,终日浸泡,到不想却让血液有益异常人,能解不少怪毒。”罄冉见他神情温和,缓缓道来,不觉便也放松了心神,到不再觉得与他同坐一塌有何不妥。想着在寒潭中,她冷得浑身发颤,凤瑛却面色如常,在想方才他所言,罄冉目光落在他银色广袖下的修长右手上,忆及他用血解她身上凝露丹香的情景,一时无语。半响她才蹙眉启口道:“为何非要练那冰玄功。冰玄功虽是厉害,但终是有伤身体,要吃那么多苦。若是不能突破玄层,则会损身折寿。多少人练此寒功,却活不过而立,便是习练此功也在八九岁时身体稍长,能抵御隐寒才初习,你三岁便习冰玄功,你父亲怎忍你受此冰寒之苦。”对上她盈盈的眸光,凤瑛放在膝头的左手微握,面上笑容稍凝,旋即却笑道:“若不习此功,只怕早已尸骨无存了。生在凤家,便有不得你了。”罄冉一愣,见他笑意几分讥诮,几分深寒,心中一凛,垂下了眸。凤瑛出身高贵,其父一掌朝政,然而面上风光,要面对的明枪暗箭自是也不少。他如此心性,步步为谋,怕是与此不无关联。以往她总觉得他心深似海,让人害怕,总是在不觉中疏离他、提防他,此刻观他一向意气风发的俊面上不觉中染着几分寥落,她竟一时无言,心中升起莫名的闷,丝丝绕绕让人心慌。见凤瑛望了过来,罄冉忙低了头,陡留光洁的额头无波无绪。一阵暖风吹来,掠起她的发丝温柔的飞散,似是有知觉一般,寻到凤瑛的方向,在风中翩翩飞舞。凤瑛眼神沉浮一下,不自禁的,修长的手指无声慢抬,几乎绕上那黑绸般的发,却又蓦然收了回去,迅速握起,似是抵挡着心头的某种冲动。屋中静默半响,两人都不再说话,四周安静的可以听到空气的流动,刻着屏风,透过来温泉暖暖的水汽。忽而,凤瑛抬头定定看着默然不语的罄冉,双唇蠕动一下,终是开口道:“冉冉,留下来吧……”他的话极轻,却异乎清晰的传到了罄冉耳中,带着真挚,隐约间竟是恳求。罄冉低垂的浓密睫毛扇动几下,侧头靠在自己膝盖上,和他的眼神相触,烟眉微蹙。凤瑛却慢慢笑了起来,扬声道:“你既为女子,旌国便不可能再容你出仕,呆在旌国便没有什么意义了。这一年来你在旌国得罪太多权贵,此次又与战国结仇,战英帝心胸狭窄,比派人暗杀与你,战国向来与旌国焦耳,他不甚顾及,暗箭难防啊。战青两国虽不交好,但素无争执,你呆在这里,战英帝总会有所顾忌,不能肆意乱来。我听说你一直在寻找鬼医,我派人打听过,年前其曾在密州出现过。给我些时间,只要鬼医尚在青国,我定将他寻来。”他急急说罢,舒了口气,再次恳切道:“冉冉,便留在青国吧……”自和白靖炎相认,罄冉便一直在打听鬼医的下落,只因鬼医能给人换脸,能医治经年伤痕。此刻听凤瑛如此说,迎上他恳切的清眸,咫尺凝眸,罄冉不免一时怔住。留下来么……擦枪走火温泉别馆的夜晚不同于谷外,风暖人静,梅花幽香旖旎,水色暖烟,泉水氤氲处不时飘闪着飞虫的微光,星星点点,恍然如落入凡间的精灵,萤萤然一晃穿过夜色,轻巧落于远处,再一闪,却又飞舞在身边。月光的清辉悄然落了整个山谷,夜色下于湖光深处洒照出淡然的银光,暖风过微波一晃,搅碎一湖碎散的银光。罄染立在窗前,望着远处朦胧摇曳在回廊上的红色风灯,想着白日凤瑛的话,一时双眉微蹙,心绪深深。屋中还留着些汤药味道,凤英方才刚来看她服下御医开的药,又令御膳房熬制了补气暖身的红枣雏凤汤。这一日来他带她温和而细心,诸多事情不论大小都替他设想周到,凤瑛会时不时说些他的事情,仿似对多年的老友一般。两人相谈倒是熟稔了不少,话语也十分投机。可是罄染总觉得这样温和的凤瑛有些奇怪,更加让他心中不安。还有蔺琦墨,竟自他醒来到现在都不曾露面,他几番欲询问凤瑛,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总觉得他不会告诉她实情。心头涌上烦躁,罄染回身大步便向外室走去,刚掀开门帘,依在桌上假寐的水颜便站了起来。她见罄染大步向屋外走,忙起身快步跟上,急急道。“姑娘,外面夜寒,您伤寒还没好,又刚刚沐浴,还是别出去为好,若病情加重,奴婢可担当不起……”水颜的话尚未说完,罄染便掀开厚厚的绵帘,步出了房门,见她跟上,满脸的不以为意,罄冉回头,淡淡撇了她一眼,冷声道:“凤瑛要你监视我吗?”水颜一愣,转而却是一笑,道:“姑娘怎么这般说,奴婢只是关心姑娘,怕姑娘伤寒加重,姑娘怎可冤枉奴婢。”罄冉听她言之凿凿,面色转冷,轻哼一声:“一口一个奴婢,当奴婢的有对主子这么说话的吗?冤枉你?你觉得陛下会信你的话,还是信我?”水颜迎上罄冉冷冽的目光,顿时一凛,再思罄冉的话,她面色大惊,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忙不迭道:“姑娘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罄染冷声道:“去告诉你的主子惠妃,我无意于她争宠,更不会去当什么贵妃娘娘。但是,我也容不得别人肆意探究,让她少费些心思,要是将手伸到不该伸的地方,便休怪我云罄冉不客气。还有你,便不怕尚未攀到高枝便没了性命吗?”水颜顿时面色惨白,伏在地上的身体瑟瑟发抖。她确实是收了惠妃娘娘身边大丫头秋桐的银子,这才处处为难罄冉,可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罄染是如何知晓的。现下听罄冉将话挑明,顿时吓得魂不附体,颤抖不能成言。却是罄冉沉声道:“你起来吧,我并不想为难你。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你且下去吧。”水颜听她语气渐缓,忙跌跌撞撞的起身,匆忙回内室拿了一件白狐狸皮的皮裘,轻轻给罄冉披在身上,这才恭敬后退一步,行礼道:“奴婢告退。”罄冉点头,见她快步而去,不觉叹息一声。她在廊下站了一会,漫无目的的沿着长廊缓步。走了不远,便闻清香扑面,回廊一转,迎来一片梅林,梅花叠叠,连天戚开,夜色清辉,暗香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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