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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镖师。”
&esp;&esp;“大掌柜真是言简意赅。”薛怀安真诚地赞美道。
&esp;&esp;然而这个赞美却让王有成不由得提起防备,如果说锦衣卫是一种令他不安的存在,那么眼前这个在昨天险些将他逼得堵枪口自杀的锦衣卫简直就是老天爷降下来的妖怪,完全不可以常人常态来预料琢磨。于是,他只是含糊地“哦”了一声敷衍了过去。
&esp;&esp;这样的防范态度落在薛怀安眼里,让他忍不住在脑海里开始搜索《锦衣卫审讯八十秘法》中的应对之道,终于揪出一条合用的,神色立时按照《秘法》中的指导冷厉下来,语气隐含神秘的威胁气息:“有个人,向我讲了一些你的事。”
&esp;&esp;对面锦衣卫脸色骤然的变化激出王有成背后一层冷汗,然而他脸上仍然保持平静,硬声道:“什么事?”
&esp;&esp;“说是抢匪因为了解大掌柜的性格,才会这般行事。而且案发时我也在现场,我看劫犯前面行事时显得很不了解银号,可后面行事时却又分明准备充分,可见‘不了解银号’这事倒像是假装的。”
&esp;&esp;王有成控制了一下声音,道:“大人是说,有人说我和抢匪认识是吗?说这话的人可有凭据?”
&esp;&esp;“这是你自己说的,你在害怕什么?”薛怀安脑子里的《秘法》书又翻了一页。
&esp;&esp;王有成眼有怒色,声音却仍尽量平和:“大人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地说话,怀疑王某的话请直说。”
&esp;&esp;薛怀安脑子里翻过的这页书一片空白,只得以摇摇头来掩饰不知该怎么继续盘问的窘态,神色一派高深莫测。
&esp;&esp;王有成却看上去像是被薛怀安这态度激怒,一拳打在面前的长桌上,怒道:“薛大人,你我素昧平生,可是昨日你试图用言语激我赴死,今日又污蔑我与匪人勾结,这到底是为何?”
&esp;&esp;薛怀安仍然未想起书中的应对之道,对所谓“用言语激王有成赴死”之事更是茫然不知其所云,只得继续沉默地盯住王有成不放。
&esp;&esp;两人这样僵持着相互无语盯了良久,王有成忽然叹了口气,一直紧绷的身子松懈下去,向椅背一靠,仿如自言自语般说:“薛大人是锦衣卫大老爷,想怎样断案就怎样断吧。可不管你信不信我,我若是做这等事,我至少不会用枪,我讨厌枪。”接着,他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继续道,“想当年我走镖的时候,敢劫银号的人,那也得是武功卓绝的大盗才行,现如今,拿着把火枪,无名小贼就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银号。”
&esp;&esp;虽然言语间有不屑之意,但在薛怀安这样的年轻人看来,如此言论更像是一个年老的武者在被时代抛弃时的怨言。在作为新晋锦衣卫受训的时候,薛怀安并不喜欢火枪,总觉得这是很无情的武器,不像刀剑,多少还给人留有活命的余地。教导他的百户知道后淡淡地说:“刀剑和火枪其实都一样,皆是可以杀人的凶器,所谓余地,是持武器者心中所留。”
&esp;&esp;故此,薛怀安的回应多少显得有些客观得近于冷漠:“贪念与恶意任何世道都会有,既然经营银号,就要担得起这样的风险。德茂这些年自认为黑白两道都蹚得平,恐怕也有些大意吧。”
&esp;&esp;王有成见锦衣卫转换了话题,垂下眼睛似乎在琢磨着什么,好一会儿,才抬眼看着薛怀安,说:“的确,按理说,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不论黑白,总要给我们三分薄面,不至于这么公然来抢。”
&esp;&esp;刚说到此处,金石阁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夏日灼热耀目的阳光一涌而入,一个身形健硕的锦衣卫逆光站在门口,冷冷地问:“薛大人,崔某是不是可以认为您是在审案呢?”
&esp;&esp;薛怀安愣了愣,道:“崔大人可以这么认为,但是我不会承认。”
&esp;&esp;逆光里的锦衣卫犹如黑色星体,以自己的方式和轨迹前行,任何与他无关紧要的言语都被一碾而过:“日后崔某参薛大人一本的时候,薛大人再考虑承认不承认的问题吧,现在请把这位王掌柜交给崔某,这间屋子也暂时征用了。”薛怀安被崔执赶出金石阁,正对上面带歉意的宁霜,她冲薛怀安笑了笑:“不好意思,那位崔大人强硬得很,拦也拦不住,你这样会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esp;&esp;薛怀安的心思却被抢案迷住,并不以为意,道:“我反正不擅长审讯,让他去做好了。倒是宁二,你来和我细细讲讲昨日你被抢匪胁迫进入银库以后的情形吧。”
&esp;&esp;宁霜知道他的脾气,便不再多说其他,直接进入正题:“那人用火枪顶着我的后脑勺,押着我进入银库。然后扔出四个褡裢要我装银圆,他说停才能停。我装了三个褡裢,当时估计是三千多银圆,昨夜我们清点出来,一共是丢了三十一柱,也就是三千一百两。装法。现下一众缇骑正在城中过细筛子一样搜查可疑人物,不知他有何不妥?”
&esp;&esp;薛怀安认认真真凝神想了片刻,答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使其长得像样。这位崔大人,黑锅底脸刷子眉,不够像样,因此我才说麻烦。”
&esp;&esp;傅冲不由得暗想,虽然这外貌特征描述得没错,可人家崔大人好歹是一个浓眉大眼、面貌英武、天生武将之姿的人物,怎生被你说得如此不堪。思及此处,他不自觉开口想要替崔执辩白些什么,才猛然发觉原本严肃正经的话题又被眼前之人扯开了,心下生出些许恼意,只觉自己和薛怀安的思路简直是遥如参商,脱口道:“薛大人见地奇诡,冲恐怕不是相谈良伴,聊闲话恐怕还是内子比较合适。”
&esp;&esp;薛怀安又讨了个没趣,只得再次循规蹈矩地问案,傅冲的回答自然如最初般规矩稳妥,无甚差池。来去几个回合,薛怀安毫无收获,恰在此时,金石阁里审案的崔执放了王掌柜出来,紧接着便请走了傅冲问案。待到傅冲和崔执从金石阁里出来,已是接近晌午,宁霜便礼数周到地将崔执请去喝茶解暑。
&esp;&esp;崔执啜口茶,眼角扫了扫也在一旁蹭茶喝的薛怀安,对宁霜说:“宁少东家可以放心,这案子从泉州府千户到我们南镇抚司郭指挥使都极其重视,特令本官全权负责此案的调查。到今时为止,所有与本案相关人等的口供均已录完,城内开始层层搜索,这些抢匪一定跑不出泉州城。”
&esp;&esp;“哦?大人这么肯定抢匪没有逃出去?”宁霜问。
&esp;&esp;“匪人不是宁少东家带人去追的吗?追入鱼市追丢的,对吧?”崔执明知故问,余光瞥一下在一边佯装专心喝茶实则竖着耳朵偷听的薛怀安,才缓缓续道,“照理说,匪人弃马躲入鱼市这个泉州城中午以前最热闹繁杂之地是个不错的计策,但是细细一想,却是下策。”
&esp;&esp;“那何为上策?”宁霜道。
&esp;&esp;“上策,就是应该在抢劫银号之前,想好怎样以最快的方法冲出泉州城,这样的话,只要城外再有一处能够换马的接应,他们就可以甩掉追兵逃入山野,那时候,就是我们锦衣卫,也没什么好法子可想。然后,这些人便可以用抢走的几千银圆先安安稳稳过上三年五载的寻常日子,等风声不再那么紧了,自然可以在黑市出手那些价值连城的珍宝。”
&esp;&esp;“崔大人的意思是,这些抢匪只是些思虑不周的江湖草莽,所以没有想好万全的退路吗?”
&esp;&esp;“似乎可以这么说,但却又有些说不通。以这些人抢劫银号的前半程来看,简单却有效,不可谓不高明。就算是后来逃入鱼市,似乎也是早有准备,那些弃马屁股上被马贩子烙下的印记都被全部重新烙花了,断了我们日后去马市寻踪的线索。鱼市气味复杂,地上又到处是倾倒的污水,锦衣卫赶到后也没法子用狗在鱼市里辨别气味,以这些来看,显然是早就考量过对付我们锦衣卫的追查该用什么法子。但如此一来,却失了能逃出泉州城的先机,要知道,在鱼市他们只能步行,就算之后能再换马,那么赶到城门的时候,应该也是我们下令封锁城门之后了。”
&esp;&esp;“咳咳。”薛怀安按捺不住心头之痒,先假咳了几声,才接话道,“可能是,他们原先的计划被什么意外打乱,所以用了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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