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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她颔首,“我知道。”
&esp;&esp;“但哪天若是治愈了,后宫要雨露均沾,也是无可奈何。”
&esp;&esp;她起先还很优雅的样子,听完就变了脸色,“这种病能治愈么?谁说的?”她有点着急了,“这是治不好的呀,真的,是心病!哪个医官说能治愈的?传他来,我要与他好好谈谈。”
&esp;&esp;这下子今上满意了,摸摸后脖颈,换了个十分轻松的语气,“认真说,这不是什么大病症。小时候孤僻,不愿意和人来往,后来渐渐大了,参与了国事,每天应付那么多的官员,身不由己。其实现在比起以前算是好多了,譬如皇后进了宫,我对你就没有太多避讳。若是哪天下定了决心,和诸娘子往来与同皇后无异,那么去别的阁分喝喝茶,下下棋,也不是什么难事。”
&esp;&esp;她听得火起,站起身道:“随你!太后的教诲果然是金玉良言,官家哪天打算御幸了,差人告诉我一声,我一定给娘子们封个大大的利市。”
&esp;&esp;她转身就要走,他一把掣住了她的手肘,笑道:“不过一说,皇后何必生气。”再看她的脸,最近似乎养得不错,略胖了些,愈发显得明媚可爱了。他轻轻摇她一摇,“明明说好了不生气的,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
&esp;&esp;她别开脸说:“官家看错了,我没有生气。”他抓着她不放,她推搡了两下,“时候差不多了,我要去看角抵戏了。”
&esp;&esp;这么没份量的掩饰等同承认,所以还是试出来了,她一直仗着他有那个毛病,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忧患。现在听说有治愈的可能,是不是最大的保障突然没有了,她心慌了?
&esp;&esp;她一定是爱他的,一定是!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吃醋就是最直接的证明。比如他将云观视作情敌,她一提起他,他心头就拧成麻花。现在她也是这样,可见她对他没有无动于衷,她还是在乎他的。
&esp;&esp;他很高兴,转过头看天边,夷然道:“直来直往多好,皇后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全都告诉我。无论如何咱们大婚了,虽没有圆房,总归是夫妻。这世上我才是你最亲的人,这个道理苗内人告诉过你么?”
&esp;&esp;她心里很不痛快,刚开始分明带着挑衅的意思,后来局势扭转,她竟受制于人了。他这个毛病不是绝症吗?她以为一辈子好不了,所以太后同她说那些的时候,就算抵触,她也不会真正往心里去。可是他却说可以治愈,为什么能治愈?治愈后他会流连后宫,任何一位娘子都能和他撒娇,坐在他膝头,歇在他怀里。
&esp;&esp;她忽然觉得丧气,“官家喜欢那些娘子吗?太后一直为皇孙的事着急……”
&esp;&esp;他却淡淡的,“太后是太寂寞了,才会整天想抱孙子。宫中既然迎来了皇后,不久便会有太子的,何必着急。至于禁中的娘子……有五位是我为王时奉命收进王府的,其余全是登基后选拔。算算时间,最短的也有一年多了,若是喜欢她们,也不会等到今天。”
&esp;&esp;她逐字逐句听着,后面的过耳便随风了,只有前半句留在心上。有了皇后便会有太子,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离她很遥远,远得难以实现。
&esp;&esp;她把手放进他掌心里,细细抚摩他指尖纹理,“其实我不喜欢你和别人在一起,可是我怕得妒后的恶名,只有装作大度。那个毛病要是治好了,你去御幸后宫,也是应当的。我只是怕你渐渐发现了新乐趣,我这皇后做得太悲凄。”
&esp;&esp;他深深望着她,望进她心里去,“我从来只有你,也不会同别的人在一起。咱们小时候有过一面之缘,虽谈不上爱,但你一直在我记忆里。云观回大钺后,每常写信给你,信差来往我都知道。那时候我就想,应该抢先一步把你接到身边来,只是怕你不答应,便一直未能成行。后来绥国有通婚的意愿,得知派遣的公主是你,我紧张得半个月没有睡好觉。你端午进城,歇在四方会馆,我曾出宫偷偷看过你……”像这样表明心迹的机会很少,他自己先红了脸。政治、时局,暂且不去谈,只知道这是他的皇后,是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人。即便有些失仪的地方,就像寻常的夫妻那样,丈夫在妻子面前丢了脸面,也没什么可计较的。
&esp;&esp;她听得讶然,“你去过四方会馆么?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esp;&esp;“我离得很远,你自然看不见我。”他笑了笑,“本来不想告诉你,说出来,连帝王威仪都没有了。”
&esp;&esp;可是她很受用,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原来真的只为和他相遇。
&esp;&esp;她替他整了整腰上佩绶,“你曾送过很多东西给我,发簪、香囊、宝带,还有团扇,我却什么都没有给过你。过两个月木犀花开了,我做香珠让你佩在衣襟上,可好?”
&esp;&esp;“你亲手做的,不要苗内人帮忙。”
&esp;&esp;她鼓起腮帮道:“我有手有脚,难道我就那么傻,不能凭自己的能力办成一件事?”
&esp;&esp;他笑着说好,“你做成了,我日日戴在身上。”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落山,天边只余轻而朦胧的一层光,他命人拿灯笼来,自己挑着,带她出了回廊上水榭,去听伶人唱歌,看黄门演角抵戏。
&esp;&esp;水榭上搭舞台,伶人拂长袖,洁白的缎子舒展开,湖风吹过,从莲上一漾,卷起一阵浅浅的幽香。
&esp;&esp;这时候米菱上市了,煮熟后是黄栌色的。他拿刀破开,一个一个递与她。她拔了银簪剔出菱肉来,边吃边问他,“你今日招提刑司的人问那桩事,可有什么消息?”
&esp;&esp;他说没有新进展,“你放心,内城加强了戒备,那些乱贼混不进来。”案子同东宫有关,这些他自然不会和她说,说了徒增她的烦恼。如今他只盼她和云观不要有任何牵扯,在宫里安然做她的皇后,别人的生死与她无关。
&esp;&esp;她嗯了声,乖巧地倚在他身旁,没有任何二心和阴谋。他将手搭在她肩头,她剔了菱肉喂进他嘴里,以前不怎么喜欢吃这些东西,可是从她手中出来,便觉得是绝顶的美味。
&esp;&esp;两个小黄门,约摸只有十二三岁年纪,穿着虎皮裙,一个戴牛头,一个戴马面,抱在一处摔跤决斗。擂台地方小,统共一张八仙桌见方,搭得又高,战败的人被推下去,就势翻滚跃入水中,有点水秋千的意思。她看得兴起,鼓掌叫好,命人赏钱。
&esp;&esp;她背靠着他,一只菱角掰成两半,一半自己吃,一半喂给他。她有双纤细白洁的手,指尖染了鲜红的蔻丹,浓艳对素净,有种妖艳的诱惑性。每次捏着菱角递过来,他总凝神细看,心头怦然骤跳。脑子里描画着,若是有点暧昧的小接触,应该也无伤大雅。可是想了很久,因为怯懦,最后都作罢了。她面前菱角的壳越来越多,他暗暗着急,再犹豫只怕没机会了。
&esp;&esp;秾华吃了个半饱,最后一颗依旧送上去,这次他没有立刻来接。她正起疑,感觉一点温暖从指尖扩散开,她怔了怔,待回过神,脸上轰地一下便烧起来了。
&esp;&esp;“官家……”长而婉转地一声嗔怪,把跳角抵的人都叫停了。她愈发不好意思,提裙站起来,往水榭那头去了。
&esp;&esp;湖面上回廊曲折,她走得快,他怕她绊着,挑了灯急急追赶。一盏灯笼在夜色里穿行,渐至岸边方赶上她。她害臊,不想面对他,他心里也紧张,只管扣着她的手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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