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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时熙,”林九叙问,“我有一点好奇,你为什么写书?”“嗯?”“你看起来不像爱讲故事的人,并不具备创造型人格的特征。”“……好吧,你说对了。”他的确是比较重视理性、逻辑的那种人。“所以?”叶时熙投降了,终于吐了实话。他想了半天应该怎么讲,最后终于是笑嘻嘻地道:“为了钱嘛,我需要钱。”“钱?”林九叙问,“工资不够用么?”“不够,”叶时熙将一个花生米扔进了他自己的嘴里,“我要为我自己翻案。”“翻案?”这个答案倒是让林九叙微微惊讶了下。“哦,我坐过牢。”林九叙又皱起了眉。叶时熙的语气云淡风轻得像在谈别人的事:“我是被冤枉的。我针对过的权贵还真挺多的,曾扳倒好几个,所以我到今天都不知道是谁干的。罪名是猥亵儿童罪,有当事人,有目击者,反正证据还挺足的。那个时间我在出租车上,但是……我被捕后,原本在钱包里的乘车收据却不翼而飞,警察说他从来没有见过,而那张收据是案子最关键的证据。我被吊销了律师执业证,不翻案也不能参加司法考试,去公司应聘也要解释空白期,我这个人又不喜欢说谎,工作很不好找。后来想来想去,也就写书这活不需要使用真实身份了,努力的话也能赚到些钱~我当了一年的全职作者,之后上学时的朋友开了律所,叫我去当了个律师助理,所以最近一年写得没以前多。我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还我自己清白,然后参加司法考试,重新成为一名律师。”当了几年律师,叶时熙从来没有惨败过,这唯一的一次,就是为他自己做的辩护。知道结果那天,叶时熙十年来唯一一次哭了,并且还是当庭痛哭。他哭花了一张脸,双手撑着额头,甚至想不起要擦掉鼻涕眼泪,后来每次回忆他都感到很丢脸,不懂自己当时为何那么失态。只是,当他意外地收到了他守护的东西回赠给他的“礼物”时,懦弱在一瞬间爬上了他的身。林九叙听了有一点惊讶:“还当律师?”“对啊。”有过案底的人,除非翻案,否则不能再拿律师执业。“刑事律师?”“对啊。”“为什么?”“什么为什么?”林九叙说:“就没有想过换个职业吗?它都把你整得这么惨了。”“……你不要误会了。”叶时熙说,“倒霉到家才发生了那种事情,几率非常低的,我觉得不至于会再来一次吧?”除了他外,他认识的其他律师每个人都活得挺好。“……”“而且……”叶时熙说,“该怎么说呢,也许我的好胜心太强了,我觉得,如果同目前的状况和解,融洽地生活,是一种失败。的确,换个工作会让我更平静,然而,这完全不是正确的判断。我总是说邪不压正,倘若我自己与现实妥协,我有什么资格面对我曾经的十年?倘若我本人选择了软弱,我有什么资格鼓励别人勇敢抗争?当然,我时常和自己战斗,总有一个声音试图压下我正确的判断,然而我在动摇之后,还是决定不要被那一次的意外所影响。”“……”“我是个比较理想化的人,林医生,我想你也该有理想化的一面。上次你说在《nature》和《cell》上发过论文,那么我想,你在科研上必然是投入了极大的精力,这种努力应该是从本科期间就开始了。不过,你搞研究、写论文,我想,绝大多数时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发现吧。人体太复杂了,生物、医学发论文并不难,然而与此同时,疾病却是最难被攻克的。你证明了这个,你证明了那个,可是根本没人知道这些是否真能在攻克疾病的道路上贡献出一丁点的力量,更有可能的是它们根本没有用处,一出生就被人遗忘在角落了。长久的努力未必有价值,这会让人灰心,但你还是在做,也真的有了不错的成果。还是我想错了,你发论文只是为了名利这种东西而已?”“……”林九叙静静地盯着叶时熙看。也不知为什么,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好像是一幅山水画,淡墨下面总有一些模模糊糊的潮流在涌动。“哎,还是不提了吧,是我自己的事。话说,你为什么要写文啊?”“哦,”林九叙说,“就是看着白金写手,觉得我也写得出来。”“……”叶时熙问,“晚上回家没什么事情做,就听大家喊你大大,巨巨,对吧?”林九叙毫不脸红地说:“对。”“……”叶时熙放下了筷子,“走吧,再有半天就能到江家了。”“这就走么?还没喝完。”“你想再待会儿也行,我也管不了你。我和两匹马先走了,马是我买来的。”“……”林九叙招手结了账,起身下楼去牵了马。马似乎也没休息好,很不爽地哼了一声。势不并立(三)傍晚,两个人终于赶到了江家的所在地。林九叙不能随意出入江家,于是又住起了上次的客栈,叶时熙独自一人进入了江家内院。一进门,叶时熙就看见很多人在来回奔走。他们凌乱地聚集和分散,似乎没有什么规律可言,有一些人面孔写满抑塞,就好像是文艺复兴时期画作上的人物,忧郁之情溢于纸素。灯火已经点燃,不论是人还是景物,都被笼罩在黯淡的微光当中,叶时熙竟然能从中看出一丝悲伤。“喂,”他在长廊中随手捉住一个人,“又发生什么事?”“哎……哎!”那人连声叹气。这时江人鹤突然从拐角处走了出来,看见叶时熙后微微愣了一下,点点头,说:“回来了?”“嗯。”叶时熙放开了手里的人,面对着他的“伯父”江人鹤,简单地描述了一下发生的事,但重点部分却交待得很清楚。作为律师,他最擅长的事情之一便是总结了。江人鹤说:“赵神医还是死了啊,这下真的是麻烦了……那个叫秦文的真是死一千次都不可惜!”他毫不遮掩失望以及愤怒的情绪,叶时熙似乎能听见江人鹤心中那烈火燃薪般的火星爆裂的声音。叶时熙问:“景泽伤势没有好转是吗?其他医者都束手无策吗?”江人鹤烦躁地挥了挥手:“只是把命吊着而已。”他的身材高大,此时在夜色中却是显得有一点点佝偻。“……”叶时熙又对江人鹤说道,“我带回了一位很特殊的医生,虽然他没名气,但是医术很高,也许他会有医治景泽的方法。”叶时熙说的就是林九叙。上一次在江家,叶时熙还不知道林九叙是个医生,现在情况不同,他自然会渴望试一试新的方法。“阿猫阿狗又有何用?”江人鹤依旧是很不屑叶时熙,“算了,就死马当活马医吧。”叶时熙自然懒得和他吵,又问:“今晚这是怎么了啊?”提到这个,江人鹤又是一阵暴躁:“当初我真应该掐死江景泰的!将他送人的想法还是太慈悲!”他不需要一个废物儿子,死亡才应该是无能者的归宿。无用之人会将家人拖进深渊,而不仅是附赘悬疣。作为父亲他一时心软了,打算将江景泰过继给其他人,准备许久被江景泽发现,才使情况变成了现如今这样!全因为他糊涂,才让有希望“光耀门楣”的长子贸然出手并受了重伤,另一个儿子堕入了魔道,还一剑杀死了江家的炼丹师!叶时熙的心中一凛,之前那不好的预感如同破旧皮囊中的水一般涌了出来:“景泰也成魔了?”“已经杀了人了!”江人鹤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他杀了杨满庭。”杨满庭,就是江家排名第一的炼丹师。“……怎么会?”“他最近就不大对劲,总是想要追求力量。”江人鹤对叶时熙说,“最后终于是发了疯,再也回不到正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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