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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失血的感觉,带来无法克制的晕眩。有惨灰的天,黝黑的山,萦绕在眼前的挥之不去的雪白迷雾,但是却如何都不该有这仿佛天地凝萃的艳色,一抹娇嫩到极致的鹅黄。
&esp;&esp;阿揽在重伤下放任了自己一贯的自制,又想到那夜踢被的娇嫩的孩子,还有自己无可奈何溢出的一句“小妖精”。
&esp;&esp;小妖精正趴在他身上,她的衣服湿透了,又没有心衣裹着,她大约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了无遮掩,因寒冷而娇挺着的初萌,时有若无地磨蹭在他前胸上。她张开那抹嫩黄,整个拥住了他,拥住他在流逝的生命,将心衣带子打了个结,在他的伤口上点了一把不甘心熄灭的火,才慢慢退开。
&esp;&esp;她是林间的妖精,渡他内丹,救他性命,美得就像街上说书人说的一个书生与狐精的梦。
&esp;&esp;阿揽睡了过去,曹姽看他呼吸平稳,想是暂时没有大碍,就环着胸坐在一边,日头已经西斜,再过至多两个时辰,若是没有人发现他们,那么在饥寒交迫之下,他们绝对不可能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
&esp;&esp;曹姽将裘衣平贴于山壁,稍稍风干之后盖到阿揽身上,自己勉强藏进半身,与他一同取暖。
&esp;&esp;猛禽于头顶盘旋低叫吵得曹姽一刻不得放松,她终于有些明白了自己呼呼大睡,而阿揽在边上守夜的心情,而且还根本无人替换。这种时刻,她浑身紧绷,就算精神和都累到了极致,但是无论如何都没有任何睡意。
&esp;&esp;日头渐渐晒不到阴森的一线峡谷里,曹姽看了眼阿揽紧皱眉头的睡颜,探手去摸自己不离身的弓箭和箭囊。匈奴人把弓箭做得很坚韧,高处坠下的推挤也没有损坏,但是箭囊已经破了,里头只剩两只箭,曹姽深吸一口气,缓缓站立起来,前手拒,后手撕,将弓极力拉至满涨,沉静地看着羽箭如白日流星一般窜出那一线天际,她垂首放下弓箭,心里默念希望有人能够看见自己射出的求救箭。
&esp;&esp;日光西斜后,谷底越发阴冷。曹姽觉得自己像等待了万年,却还是等不到人来。头顶的一线头已然灰白,渐渐添上了暮色的金黄,慢慢又变成了母帝凤裙上的一线宝蓝祥云纹的颜色,她摸出最后一根箭,正要站起,发现有人拽住了她的衣角。
&esp;&esp;阿揽醒了。
&esp;&esp;他看着就明白她在做什么,他气衰力竭,只能张张嘴,曹姽观他口型,知道他在说:“康公,还有阿洛,一定回来救我们。”
&esp;&esp;曹姽觉得喉头酸楚,她摸摸脖子,将一贯佩戴从不离身的白狼睡解了下来,牢牢地绑在羽箭上,再次满张弓弦:“阿揽,人常说天狼星是天上最亮的星星,会指引迷路的旅人。父王拼却九死一生得到白狼睡,老天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esp;&esp;那颗白狼睡带着曹姽的体温,射向日夜交替的天际,那箭脱离曹姽与阿揽的视线后,大地彻底沦入夜幕,泛起抵挡不住的寒意。
&esp;&esp;曹姽蜷缩成一团躲在阿揽胸前,只是恍惚对方的体温似乎比她更冷。
&esp;&esp;她低低问道:“阿揽,你怕死吗?”
&esp;&esp;身下的胸膛微微颤抖了起来,阿揽在笑,曹姽也笑起来,极力分辩他微弱的话语:“当日在岭南,海贼十倍于我众,但我等赢了。不是不怕死,是因为有人落地生根,要保护妻子儿女;有人伶仃漂泊,要与过命的兄弟并肩。”
&esp;&esp;“你一定是在说你和阿洛。”他们二人感情这样的深厚,曹姽即使父母双全,兄姐俱有,却仍不掩羡慕:“所以有阿洛在,你就不怕死了?”
&esp;&esp;阿揽想抬手摸摸曹姽的头,但他浑身无力,曹姽等他的回答等得不耐烦,生怕他再睡过去正要开口,却听那人道:“眼下,我也是不怕死的。”
&esp;&esp;☆、
&esp;&esp;夜幕降临,然匈奴人的白羽箭在山中依然十分醒目,有一队举火把的士兵发现了这点蛛丝马迹,立刻回报了寻人大本营。又提及离那箭不远处恰是一条因地动新裂的山缝,恐怕要找的人凶多吉少。
&esp;&esp;阿洛,此时已遵康乐公命令恢复沈洛的本名,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遣人去襄阳城内请示,自己带着剩下的人悉数上山。因地震之后余震不断,人马行进十分缓慢,待他们到达遇见伫立的地点时,已经月上中天,山里妖风怒吼、冰冷彻骨,康肃到得也不慢,不过晚了半个时辰,他也一身风霜地携吴爽和曹姽身边的侍人全到了。
&esp;&esp;他这番出城还惹了不小的麻烦,公孙泰平可以对为数不多的士兵出城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只要康肃的大军不擅动,他也乐得不与人撕破脸。
&esp;&esp;可是如果康肃自己要出城呢?公孙泰平是王道之的人,女帝之所以如此安排,也是在康肃身边放一个王家的眼线,充作监军之用,不令康肃在荆州的势力无限膨胀。女帝借着王道之的手辖制康肃,也是不欲与康肃种下心结,如今康肃出城救曹姽反受阻挠,他对此亦是明镜一般。帝王心术不外乎如此,只是不知女帝此番可会后悔?
&esp;&esp;康肃不耐烦与公孙泰平啰嗦,直接命吴爽将这老匹夫拖下马来,挟持出城。路上将他一脚蹬进了路边野草堆,公孙泰平像一条丧家犬一般跌折了一条腿,哼哼唧唧地半天爬不起来。
&esp;&esp;那些亲兵见康肃走远了才敢靠上前来,七手八脚地把主家给抬了回去。
&esp;&esp;康肃越过守下羽箭周围的众人,劈手将那箭从地上拔出,拿近了才发现尾羽处缠绕了一颗白色的珠状物,大虎“呀”了一声,挤上前去,只消一眼就确定了:“康公,这是白狼睡,燕王赠与我家公……”
&esp;&esp;康肃打断大虎,示意她噤声,将白狼睡抓下握在手中,其实他也明白如今是在自欺欺人。不说兵士们早已怀疑曹姽的身份,恐怕时候公孙泰平也要起底作乱,曹姽的身份,已经是襄阳隐而未发的一处火种。
&esp;&esp;但眼下已经无法顾忌那么多了,康肃扫视周围的人,心里拟定了几个人选:“吴爽,让人把麻绳结起来,你和沈洛一同下去,再带上刘宝和大虎,好彼此照应。”
&esp;&esp;刘宝就是先前被曹姽揍成一只乌眼鸡的小个儿士兵,他未入兵籍之前,家中以打渔为生,结绳攀爬都是好手,且身子小巧灵活,该当一起去救人。只是这小个子想不通为何还要带个侍女下去,还直白地问了出来:“康公,带个女人忒碍手碍脚啦!”
&esp;&esp;吴爽已经一个巴掌呼在刘宝后脑勺上:“少啰嗦,快下去。”
&esp;&esp;呼延莫力拔山兮的蛮劲正赶上用武之地,且康公临阵,更需好好表现。他脱了上衣大吼一声,将两根粗如拇指的麻绳绞在一起,在刘宝的帮助下打上一个牢固的活结,又将呼延莫和一棵大树捆在一起,这样呼延莫就可以控制收绳,吴爽与沈洛先执了火把下去,刘宝与大虎体格轻盈,排在最后一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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