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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高玉素的来历身份荀宫长自是了然于心,冷然面孔之外,眉目低垂之时,她眼角细细的纹路藏着的都是万千的忧思。
&esp;&esp;但荀玉是建业台城内顶尖的人物,心内千回百转之时,人却已绕过金根车。
&esp;&esp;她笑盈盈地以一副长辈的姿态告诫被宫人搀扶而起的高玉素,一边暗暗指示长水、射声二校尉辖制高氏亲随部曲。
&esp;&esp;荀玉上前暗暗使力托起高玉素似是弱不经风的身体,却紧紧钳制住她欲挣动的手臂道:“女郎小心脚下,陛下今日礼的是佛事,毋须大礼。至于燕王,辽东战事已毕,不日便可返建业,女郎可切莫乱跑。”
&esp;&esp;高玉素还要说什么,已被身壮力大的宫人扶出了车道。
&esp;&esp;荀玉亲眼看着高玉素咬白了唇被拖将下去,回金根车复命时却见曹致皱着眉,自燕王当年携这高句丽公主归建业,迄今十年,从不见陛下会为这高氏不悦,如今怎这样反常?
&esp;&esp;哪知曹致心忧的是旁事:“去,把阿奴叫过来。”
&esp;&esp;荀玉下意识看了一眼正在车厢一角褥毯上好睡的衔蝉奴,低声喏了,亲自接了曹姽过来。
&esp;&esp;曹婳正和随侍的宫人在阳光下抚摩欣赏那两匹金箔朱雀锦,方才那番变故,她未亲眼看到始作俑者,却也猜得不离十,这会儿见小妹上了金根车,便也全无羡慕,鼻子里“哼”了一声,巴不得那个素来猖狂的好好受母亲的教训。
&esp;&esp;曹姽并不磨蹭,下了牛车整整娟纱袍子,甩甩广袖又钻进了金根车,端端正正地坐到曹致对面,眼角不忘将褥毯上的衔蝉奴扫一扫,衔蝉奴“突”地耳朵一动,却未醒转。
&esp;&esp;曹致见她一双异彩眼眸“骨碌碌”地转,察觉了自己的盯视,便直言:“拿出来。”
&esp;&esp;曹姽也懒得装模作样,在大袖衫里一阵鼓捣,将玉珑、鹿筋和一把琉璃珠洒在面前的绸垫上,曹致认出了那串忍冬纹白底绿花琉璃佛珠,正是曹姽为了今日礼佛,早晨便戴在腕间的饰物。
&esp;&esp;因连年战乱,商道不畅,这串由西域进贡的难得的琉璃珠串以及一对红琉璃珠掩鬓发饰,乃是她赐给两个女儿的生辰礼物。
&esp;&esp;况且琉璃乃是佛教七宝之一,可这宝器如今到了曹姽手上,在这顽石一般的稚童眼里,她所见不过是一串弹珠,毫无思虑民力物力维艰,自然更不见有任何悔意。
&esp;&esp;因为有敦厚聪颖的长子菩萨哥可袭大统,曹姽对于两个女儿历来放任,伽罗心胸狭窄又浮浪奢侈,观音奴骄横乖僻而自有主张,若不经细心引导,恐为烦忧。
&esp;&esp;曹姽不知母亲已看中了台城内的集贤阁,未来日子自己多有拘束。她此刻只是坐定在皮褥子上,脑子里不断回想高玉素之前的举止,因高句丽战败而被献给燕王,她十年都未有动静,偏生如今有了身孕。
&esp;&esp;对这一点,曹姽是依稀记得的,何为依稀,那是因为高玉素根本没有活到孩子降生。
&esp;&esp;所以,这会是母亲的手笔吗?
&esp;&esp;推己及人,她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肚量容忍这个高句丽女人。
&esp;&esp;“高氏,不过是高句丽的余孽,值得你如此对付她?”曹致是很认真地问女儿,高氏毕竟不是树上的雀儿,观音奴也并不是真正轻重不分的孩子,何况高氏是比胡人更不如的山里蛮夷,且是战败的纳贡,于建业一切无不讲究出身门
&esp;&esp;事情的起因是曹姽因贪看王慕之没有听清曹致的话,但日子到了她还是要被送进集贤阁读书,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esp;&esp;当今的太子太师乃兰陵侯王攸,袭的是曾祖父曹魏司徒王朗的爵位,祖父王肃擅经学,官至中领军。姑姑乃司马氏文明皇后,司马炎之母。曹致一朝,王攸出仕,其人儒玄双通,文义博达,又因其父王恂为人正直,政绩卓著,被曹致复兰陵侯之爵位,并任命为太子太师。
&esp;&esp;曹姽自然不会管太子太师是什么来头,她本打算一早便开溜,不料长兄曹修这日奉了母命,秉着手足有爱之心来接幼妹一道读书。
&esp;&esp;这阿兄不过长她四岁,却素来得曹姽的敬重。说来也怪,因曹修身为太子,课业事务繁重,又兼曹婳曹姽皆是女孩儿,平日也并不亲近,可偏偏却能镇住曹姽。
&esp;&esp;但曹姽就是莫名喜欢他,阿兄年纪小小已过七尺,五官身形像极了父亲,又因出生便被封为储君,举手投足无不是汉家皇室风范,兼有父之形母之气。
&esp;&esp;母亲的孩子唯有他们三人,若论其中最肖似娘亲阿爷之人,非曹修莫属,曹姽一见他便自然而生孺慕之心。
&esp;&esp;曹修踏进临秋斋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惊慌的大虎、小虎朝自己跪拜,他也未理,径自入了内室,见自己的妹妹舍了上衣下裳,反系上了胡人的小皮袄和连档,一看就是要溜出宫的轻便打扮。
&esp;&esp;他不悦极了,开口却仍是惯有的温文:“阿奴,母亲交代今日让我带你上集贤阁拜王攸为师,你怎生的这副打扮?”
&esp;&esp;曹姽早就忘了这事,这回被阿兄抓个正着,也没有现成的解释脱身,她只能讨好地上前牵住曹修的手撒娇:“那阿兄就带我去嘛,只是阿奴保证乖乖的,太师也要早点让阿奴下学呀!”
&esp;&esp;因恐迟了,曹修本想让曹姽换身衣服的想法也作罢,曹姽反振振有词道:“孔夫子尝曰‘有教无类’,难不成我如今换了身皮儿,太师就不愿教我了吗?”
&esp;&esp;王攸当然得教,但他有权表达他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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